破鏡哪能重圓

阮雪幻想過多少次和顧修言的重逢,卻不包含今天這種,尤其是彼時陣腳慌亂的響嗝一個接一個。

“顧…修言?真是你呀,好久不見”她的笑容淡淡的,心髒卻像奔騰了一匹烈馬,下一個響嗝緊隨其後。

顧修言抿唇,琥珀色的眼睛盯著她,嘴角輕快揚起,嗓音還是他本人那般溫潤如玉:“高中同學聚會,你不多坐會兒?”分了些目光給不遠處的老外,那人歪著頭,眉毛皺起,死死的咬著他,顧修言回過目光又說:“都是你們十班的,我也剛回國沒幾天,被韓磊叫過來的。”

“哦,我這……。”阮雪回頭看了眼蘇子瞻,那人的眼神冷冰冰的,徐曼又是一灘爛泥的樣子,隨時都可能吐成災難現場,“曼曼喝多了,我就不多留了……。”

“顧大神!”這聲音尖銳而急促,穿透整個走廊,聞其聲就知道是方宜稜沒錯了。她一改剛才的灰敗面色,整個人越走越近,身姿搖曳,臉上也笑成了牡丹花“你說你,打個電話這麼久,暖暖查崗啊?沒看出來堂堂顧大神還是個妻管嚴呢。”

“沒有,家母的電話,”顧修言將視線從身邊的方宜菱身上挪開,張張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少傾,他單手抄進褲兜,抬頭時輕聲道:“電話方便留一個麼?方宜菱說她沒有,徐曼說要經過你的同意,”他繃緊了唇線,溫和地觀察阮雪的表情“你說一遍就好,我記得住。”

“那還用說,顧大神的超強大腦誰不知道。”方宜菱嘬嘬嘴抱著膀子笑得別有深意,歪歪上身略過阮雪朝蘇子瞻眨了一個單眼。

蘇子瞻此刻倒是一點就著,順手將徐曼安置在走廊靠牆的絲絨沙發上,長腿兩步殺了過來,他本就高,昂著下巴講話更是一副頑劣痞壞的模樣:“兄弟,當著人家老公的面要電話,你小子挺有種。”他邪魅一笑,將手臂搭在阮雪肩頭,眼刀掃了把顧修言,懷裡摟得更緊了些,垂眼時,聲調溫柔得酥酥麻麻:“走吧,老婆,徐曼等著呢。”

顧修言雙手插兜,看著他們三人消失在走廊盡頭,眨眨眼,隨之而來的是一聲重重的嘆息。

“我們女生大多做不到的。”方宜菱沖他彎唇“分手後還怎麼做朋友。”

“誰說要做朋友的。”

“啊?”方宜稜嗤笑一聲,熟稔的拍了把顧修言的肩頭,眉毛高挑:“顧修言,不會吧?你…你打算跟小雪複合?”

顧修言微微一頓,瞥了一眼身邊的方宜菱神色淡淡的拋下了一句:“走了。”

兩個小時前。

曾經叱吒寧海外國語的名校男神翩翩走來盛宴,毫無疑問的成為了聚會的焦點。話題由附庸劍橋學霸延展到他和暖暖的“門當戶對,天作之合”,沒一會兒的功夫,最擅長翻舊賬的八卦女孩們總算找到了誰都想摻一腳的共同話題拉踩阮雪。

方宜稜等這話頭可謂準備多時了。

徐曼是她叫來的。對於這麼一號小透明的人物,是叫李曼還是張曼她實在記不太清楚,幹脆就親切的喊她曼曼。不過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透過共同認識的女生知道這女孩居然和阮雪關系甚好。

如今風光無限的大明星主動聯系一個普通女孩,還親切的喚她“曼曼”,任誰接招都會有些受寵若驚吧。更讓徐曼想不到的是,方宜稜居然主動邀請她參加同學聚會,或者更準確的說是她們那幫非富即貴的小團體聚會,往常徐曼是萬萬沒有這種資格的。方宜稜甚至貼心按照她的身材尺寸寄了禮服過來。她說“單位是穩定些,但也是拿著死工資,我怎麼好讓你為了一次聚會就破費去買不實用禮服,放心穿,我這最不缺的就是這些資源。”

徐曼不是沒有懷疑過這種突然的熱情必有所圖,她很有自知之明的知道所圖之處應該不在自己,很可能是指向阮雪。奈何方宜稜打給她影片被同事看到,幾個咋咋呼呼的女人驚叫一團,紛紛索要簽名,平時辦公室裡最沒有存在感的一員因為是大明星的閨蜜而關注度暴增。就這樣,徐曼被稀裡糊塗的架了起來,金光閃閃的亮片禮服寄到單位,徐曼在一眾眼睛要留哈喇子的同事面前開啟包裝,虛榮心也在這一刻徹底膨脹。

她想,初中三年,高中三年,光是道聽途說她們的奢侈派對,究竟有錢人的世界到底有多壕,她也只能靠有限的想象力填補。與此同時,她也在不斷安慰自己,去就去了,能有什麼事。

也就半個鐘頭的你來我往,徐曼不僅用眼睛區別出來自己和這些所謂的“同學”根本不是一個圈子的,也很快心證出自己出現在這裡的價值。方宜稜說阮雪現在混得好慘,都淪落到去跑龍套當群演了,不知道是不是“外圍圈”名聲太差,釣不到國內凱子了,現在找了個老外模特。她眼波裡流露出鄙夷,笑嘻嘻的拿胳膊肘戳戳徐曼:“是吧,曼曼。”

徐曼舔舐了幾下幹澀的嘴唇,鬼使神差的答了一句:“他們快結婚了,大概過了年辦事。”

顧修言聽到這句時停下和韓磊的攀談,很認真的朝徐曼這邊看了一眼,女生們已經沉浸在自己腦補的男模視角裡。你一言我一語,不時伴有刺耳的調笑。徐曼的眸光在顧修言身上停留了幾秒,很快垂下眼皮,撈過手邊的葡萄酒灌起自己來。

大概是酒壯慫人膽,徐曼說這個模特不光長得帥家世也挺不錯的,就算年齡大了做不了模特,也還有家族信託支撐,不像是會傍富婆的人。

“你看見他的信託了還是看到他的存款了?有這條件還會做這麼多年模特?”方宜菱大幅度搖頭,“曼曼,模特沒你想的那麼輕松,說到底還是個辛苦活兒,有錢人家的孩子好奇想體驗體驗,一般也撐不了幾天。像他這種做這麼多年的,大機率不會是有錢人家的孩子。”

“就是,就是,奔30的人了,青春飯馬上吃完,說不定將來還要靠阮雪賣房子養呢。”

“嗨,阮雪傻麼?國內不好混了,估計也想跟著老外出國移民呢。”

“……..。”

徐曼算是徹底明白了,多說多錯,幹脆不說也不聽得了。她起身對方宜菱輕聲說了句去個洗手間,隨後便推門出去了。

洗手間裡磨磨蹭蹭還刷了會兒短影片,推送內容還真是諷刺,她刷到了暖暖的新動態,一張精心描畫的妝容,配文顧修言:上天待我真好,未來婆婆特意請我吃飯,說你回國備考,不能冷落了兒媳婦笑臉。

叉掉下面清一色的“絕世好婆婆”留言,徐曼冷哼一聲出了洗手間。

顧修言正斜倚著牆面,俊朗的側顏冷清又孤傲,見徐曼出來,他立直了身子,問道:“小雪……她……。”

徐曼按下水龍頭,甩甩兩手的水珠,很大一部分徑直飛去了顧修言的襯衣上,她有些洩憤的情緒終於找到了輸出物件,清清嗓子,她緩步走近,不耐煩的嘲諷道:“顧修言,我真的不明白,好歹你們也好過兩年,別人那樣說小雪,你就這麼無動於衷?別說小雪,我一個旁觀者都覺得心寒!看來這高智商和高情商未必是想通的,最終你還是去了劍橋,回來考個外交官,達成所願,一切都按自己的人生規劃在走。這麼多年過去了,你就一點都反應不過來嗎?她選擇分手還不是為了成全你!突然冒出來一個日本男友你就真信?就你這點情商做外交官能行麼?”

顧修言神色慢慢凝重:“你說清楚,什麼意思?”

徐曼訕笑一聲,從顧修言身邊經過,抬手推了一把,“你啊,跟你母親差得不是一星半點,”她回過頭,掀眼看向顧修言,思考了幾秒還是忍不住說道:“你在劍橋的每學期小雪都會去看你,機票錢都是賣包換的,這麼說倒不是讓你可憐她,只是有些汙言穢語什麼“外圍”,“拜金”實在太難聽,大學四年,畢業了我們也經常在一起,她壓根就沒再交過男朋友,自己退了班級群不好意思,隔三差五的跟我要你的最新訊息。直到看到你和暖暖的官宣,應該是徹底死心了吧。這才有了現在的模特男友,說起來,倆人認識也就三個月而已。”

“能把她的電話給我嗎?”

“你不會以為我說這麼多是撮合你們破鏡重圓的吧?”徐曼上下打量著顧修言,眼睛裡的不屑蔓延到了嘴角“我沒別的意思,喜歡不喜歡是你們的自由,但是是非黑白還是要理清楚的,她明明沒做過的事,卻被潑成那樣,別人就算了,你要是也這樣誤解她……電話還是算了,沒有她的同意我也不方便給,再說,你們現在維持原狀就挺好。”

說完,徐曼就轉身出了洗手間往走廊去了。她特意回頭望了一眼,顧修言沒有跟著出來,很快,隱約能隔牆聽到翁翁的講話聲,猜得沒錯的話應該是他和顧母的通話。徐曼嘆了口氣,腳步有些沉重,也不知道今天這些話到底該不該說,不說又實在看不過去,嗨,又能怎樣呢?都到這一步了,個人有個人的千絲萬縷,破鏡哪能重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