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11.9晉|江獨家發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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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11.9晉|江獨家發表
◎安排。已替換)◎
容洛陡然冒出這句話, 寧杏顏不禁疑惑:“誰人?”
安排襄州一眾並非難事,寧杏顏自認她們已將一切考慮周全。男丁為兵,婦孺為農, 幼小者種種也都妥善安置。只消她回去向寧顧暘請一封招安的文書,容洛再派了人下去發放銀錢便可。用的人也就是身旁的親信,能缺了誰?
喚何姑姑取來筆墨。寧杏顏的想法容洛一目洞穿。筆墨紙硯上到案前,何姑姑添了水到石硯裡,執起墨錠磨墨。容洛撚著筆杆,鋪開紙張, 緩聲道:“為兵自然是好。但齊先生一寨在山南道名聲盛大, 一朝一夕沒了蹤影, 朝廷定會疑心。寧將軍管控邊疆, 此時雖在長安, 到底也不能越過重重臣子直接招攏四百匪徒。這般不說各州刺史生出異議,陛下心內免不得認為寧家軍無視君威。如此時再有人存心跟寧家過不去, 兩件事一查,扣個‘私自擁兵,心懷叵測’的名頭更是不費吹灰之力。”
眉頭蹙起,寧杏顏果然並未考慮到這些。與齊四海相視片時,她看向容洛:“你既說了這番話……應當是有主意了?”
“從匪賊至官兵,身份變一重,才幹仍可繼續施展。這於寨中兄弟而言是最好亦是最妥帖的照應, 用不著更改。只是如何安排,程式何如, 便需要仔細補充。”提筆在信上寫下吏部尚書的名姓, 容洛按著記憶記下諸事, 並未抬首去看齊四海與寧杏顏。也不瞞著她的打算:“此事不能私下進行, 招安仍是必須。不過朝堂經手此事,寨中兄弟是絕絕對對討不了好。可我有私心,齊先生有道義,為了先生,各位兄弟我都必要安置妥當——亦是這般,招安之事務必經由朝堂。”
話說了一大圈又繞回原處。寧杏顏聽得頭腦混沌,琢磨須臾,她一下抬眼,“莫不是朝中有人可操縱此事,如了齊先生的願,更能讓那些人來了寧家?”
到底是陪著容洛長大的。不懂得爭鬥,有些事情上的敏銳警覺也早已成了習性。將容洛前後言語相連,迷霧立時就散去了不少。
“他年歲不足,手段還稱不上‘操縱’二字,只夠填了這要命的窟窿罷了。”微微輕笑。容洛寫畢,指尖提起紙頁一角擱在一旁,讓何姑姑待墨跡幹涸後裝入信封。複掀眼睇向齊四海,“不過若是填得好,或許做了誅滅惡徒的推手也未可知。”
二人近來多生齟齬,上一回便是因為買賣官職一事起的爭執。那時容洛言語直直撕裂了所有表象,叫他動容不已。眼下容洛語氣在“誅滅惡徒”四字上重了幾分。他當即明瞭她話中深意。
擺放在雙膝上的手掌攏做拳頭。齊四海挺直上身,略略傾靠往容洛方向,語氣稍顯激動:“當真?”
“要先生舍棄些兄弟,也要看襄州的百姓對你們是喜或怨。”火漆封緘。容洛取過印章在封口處按下,烏墨不濃,“明崇”兩個方正的小字或明或暗的烙在一角,“得失參半,能否令朝廷下定決心處置買賣官職之風,全看先生捨得不捨得。”
寧杏顏迷糊了半晌,此時總算聽了個明白。但她對買官賣官一事並不關注,長安內言語的也多是文人,寧家武將世家,關心邊關安危才是最大。故而她知曉此事,卻是知之甚少,好奇也插不上話。唯有聽容洛安排。
大概明晰容洛意圖,齊四海躊躇多時。
他極其看重情義,本身更是條有義氣的好漢,只看他歸順容洛仍要替寨中下屬兄弟們謀一條出路一事,便足以讓人通徹他的脾性。此刻懷抱容洛拋來的選擇,他是選也不是,不選也不是——家國大義縱然可貴,兄弟的性命又何嘗不是千金難買。
“如能成事,殿下盡管差遣我等就是!”
響亮爽快的應承擲地有聲。郭慶不知何時到的門外,此下隨著落地言語走進來,神情果決,模樣儼然。
容洛抬首看他,少時緩緩移眼向齊四海,不置可否:“本宮與你等陌生,此事終要由齊先生定奪。”
郭慶跟齊四海同為鑄劍府師兄弟,當年鑄劍府受貪官汙吏謀害,門人死去大半。齊四海受師傅臨終託付,帶著剩餘門人潛入深山,立寨為匪。後貪官臨近升遷,寨子得了一位巧匠相助,又紮根於地形詭異的山中,貪官奈何不得齊四海,這才讓一眾人存活至今。郭慶對那貪官恨之入骨,齊四海如是。可二人所站位置不一,齊四海作為寨主,是必須要顧全大局。
迎上郭慶期盼的視線。齊四海直白發問:“殿下可有把握?”
與容洛相處兩月,齊四海知曉容洛說話多是留了三分餘地。這表面說著成事與否都是一半一半,實際是藏了不少的真話。他不加掩飾,亦是明明白白要容洛吐真言。
“事在人為。”將信件遞到何姑姑手中。容洛再寫下兩封信裝好,眉眼間只見感情寡淡的依依笑意,“百姓難操控是真,但人心有慾念也是真。用的好,兵卒亦可除去主將——本宮做不得什麼,先生也更不得什麼,最多便是將他們推到該有的位置上,讓他們當一當承載行船的流水罷了。”
君舟民水是老生常談,經由容洛說出卻染了不少淩厲。齊四海明白容洛的話,雖多少不恥利用百姓,但也不得不心生感慨地同意的此事。畢竟,對此事下刀的人終究也只有容洛一人。
對待屬下的寬厚尊重齊四海與郭慶看了個明白。這廂齊四海回了話,郭慶頗為激動,直接幹脆地認了容洛為主。一一報上來長安尋齊四海的兄弟有幾個,又聽得容洛吩咐他接近向氏諸事,也全都答應了下來。後兩日與齊四海帶了其餘四五名兄弟到了府中面見容洛,與斛珠、寧杏顏等人商議過行事需要注意的地方,郭慶領了兩位兄弟去往鬧市蹲守向氏之人,留了齊四海與兩位兄弟保護容洛,便讓一位穩重的郎君領了信回襄州報平安。
信中是齊四海親筆。關於歸順安置種種,他都在信內說了個一清二楚。寨中團結一心,以齊四海馬首是瞻,也用不著容洛操什麼心了。
容洛寫的那三封信也在同一日被送出去。徐雲之得了信,因外事耽擱未能來府中商談;莊舜然則是容洛叮囑全心備考,結束殿試後才登臨府上;至於吏部尚書賈清責,在得了信的第三日一大早,便穿了一身布衣,瑟瑟地從偏門入了公主府。
五月初百花盛放。插花可選的花枝也多了許多,以翠菊、仙客來、晚櫻及扶桑四花裝點瓶中。容洛將插花交給春日放回室中,接過魚食喂起金鯉,跪坐在一旁的賈清責已滿頭是汗,脖頸脊背上更似下了雨一般。驚惶的模樣,直讓在廊下伺候的秋夕恆昌二人不自覺笑出聲音——賈清責年過五十。平日以清廉,剛正不阿名譽朝野,一直都是鎮靜過分的冷麵模樣,素來更是不將任何女子與低於其品階下的臣子放在眼中。誰也想不到他會有這樣的一天。
“賈尚書不必緊張。”將木盒放在一旁。望著金鯉穿過田田荷葉,容洛伸手逗一逗橫桁站著的白鶻,神色疏漠,“你懷私心替門生擇選高位一事本宮不會洩露。去信告知你本宮得悉此事,只是曉得尚書將擔任今年選試考官,想讓尚書幫本宮一個忙罷了。”
賈清責已經在這處坐了一個半時辰。這是容洛今日來同他說的第一句話,他本想好了諸多應對的措詞,但到底始料未及,容洛竟是一句婉轉也沒有,開門見山地提條件,一下將他攪弄得不由怔忪。
啞聲片時。賈清責抬袖抹去額頭汗珠,細瘦的手掌握住潮濕一片的袖角,平穩聲線下略有顫動:“殿下請講。”
三年前殿試畢。他門生得了進士出身,選試時他作為考官,借用職務替門生行了方便。事情做得滴水不漏,他原以為不會有人得知,也不擔心自己名譽受損。因此,看到容洛來信,他是驚駭至極,還以為自己仕途到此為止了。所幸只是容洛獲知,以此要挾做事爾爾。
珠瞳轉至眼角。容洛看出他的想法,唇畔一抿,“尚書以為此事本宮如何得知?春夢好做,既已到了炎夏,尚書也該醒一醒了。”
這句話當然是唬賈清責的。她前生在前朝後宮遊走,對朝中勢力諗知,能在動蕩朝局下仍在廟堂佔據一席之地的,她大約都記得結局。或許詳細不足,但細枝末節的東西也足夠她使用。賈清責吏部尚書之位一直坐到奪嫡前夕,若是不是他那位門生酒後失言,在眾目睽睽下報出從前賈清責利用便利為他安排肥差職務的事情,害賈清責鋃鐺入獄。賈清責熬了多年,合是該準備著晉升的。
【作者有話說】
臨時有個緊急工作下來,替換晚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