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11.9晉江|獨家發表

◎上門。已替換)◎

水紋紙撚在柔軟的指尖, 其上也不過二三句話。容洛垂眸看完,將書信連帶赭黃信封一同遞到何姑姑手裡,意思已經萬分明瞭。

微微福身, 何姑姑將信收好,幾步退出堂間,待容洛用完早膳後,再遣人進入收拾殘羹,替容洛更換衣衫。

一番動作行雲流水,下面的婢子手腳亦格外穩妥流利。三五盞茶的時辰, 容洛便得已一身華妝榮服乘上車架, 舒舒坦坦地動身——但卻也不是格外舒心。她身上蘇繡的細紗披帛在出府時沾染到了石階上濕漉的血跡, 一大片黑紅色在水藍色中泛開, 顯得尤為紮眼。又不得不再換了一條披帛, 生生浪費了許多時辰。

不過這到底也不能影響容洛出行。一路將長安的風景重溫一遍,花不得多久她便到了太子府的府門前。那太子府的遲管事顯然不知她此時會到訪, 面對何姑姑遞來的帖子愣了許久,方才讓小廝引路容洛去廳中等候,自己去向太子通報。

容明蘭此時自然是在疏桐院等候盛婉思臨盆。甫一聽容洛到了府中,滿面急躁憂慮登時化作驚異,對旁下吩咐了幾句,他遣人將向綾羅送回房中,便一刻不停地到了廳裡。臨著廳前他還整了整儀容, 琢磨了好一會兒對容洛應當如何措詞。等定下主意後,他頗為胸有成竹, 似乎只要他這一踏入廳裡一跪一哭一張口, 容洛便再也記不得益州之事。

可——容洛又怎會這般大度呢?

“皇……”

兩步邁入廳堂, 容明蘭哭腔才至喉頭, 一聲下去,便也就當真一聲下去,再無第二字。

廳中不止坐著容洛,還有一名男子。他面容剛毅,但身上衣衫破爛至極,那些破爛的口子下袒露著無數舊的傷疤、新的豁口,有的甚至還在滲血,一瞧便是近時才生出的傷。

他與這男子其實並未見過,但只這麼一眼望過去,他便知這男子是什麼身份。

袁業成,在益州時他得崔氏命令,外聯契丹,內為間者,是崔氏派去除容洛的人之一。

他一直以為袁業成已經死了。畢竟他行刺寧杏顏,致寧杏顏於性命危急,而容洛待寧杏顏甚親。沒想他卻還活著。

“太子殿下。”花鈿緩緩移高,容洛看了眼入廳的容明蘭,微微沉首時,鬢發旁別著兩枚銀櫛當啷作響,“許久不見。”

這一聲帶笑的問候於容明蘭尤為瘮人,極像一枚起頭的暗器,接了便有第二第三第四枚,令人甚想回避——但他卻不敢不接。

“皇姐……安康。”拂袖垂首,容明蘭本想照舊說一句問安,話到舌尖,自覺臉面一陣火辣,不禁憋了好一陣子才吐出後頭二字。

刺殺謀害之事容明蘭與容洛彼此都清楚至極,他恭請她身軀康健,卻與皇帝一道幹出這事,不是自相打臉還是什麼?話落,容明蘭抬眼看向容洛,卻見她笑意都不曾深淺一分,還是他入廳時看見的那副模樣,只是手上有了動作,似乎是將什麼朝前推了推。

“無須多禮。”正當他疑惑之際,容洛便又開了口,目光這一回落到了眼前的東西上,“此物是袁業成的畫押書,你來瞧。”

寒暄之時還是風平浪靜,寒暄之後便是毫不留情的單刀直入。容明蘭懵怔片時,反映過來時臉色已是一片畿白。

畫押書,還能是畫什麼押?當然是承認崔氏勾結,謀害之事與他相關的畫押書——是要他命,給他冠上殘害胞姐惡名的畫押書!

想當皇帝,首先當的便得是太子,但這並不是說,當了太子後便可穩穩妥妥一路安然登基。當太子的期間,還須有手段、性情、魄力、美名四樣,才擁有最大可能登上皇位。

這四樣東西當中三樣他一早便有,所以擔心甚少,只這美名二字,還是容洛送了人情,讓他治理水患,才在大臣與百姓之間漸長漸生,之於他可謂尤其重要。而他在朝中能有所言語,亦是因為這美名在外。如若不然,那些大臣與世家官員,能甘願為他所用?說書都沒有這般不按道理。

容明蘭是為自負自大,卻還是個清醒的太子。容洛這廂將東西拿了出來,他便清楚這東西究竟會如何將自己退入萬劫不複的境地。望了容洛一眼,他也顧不得什麼重澈叮囑與下人口舌,三步並做兩步奔到容洛身旁,雙膝一折便跪了下去,面色一片悔意。

“皇姐,皇姐!此事是明蘭糊塗,明蘭給皇姐賠不是!皇姐要如何罰弟弟,弟弟都不會有半句怨言!還請皇姐……”容明蘭雙掌伏地,額頭緊貼蒲席,言辭裡有淚聲,“還請皇姐饒了弟弟吧!”

重澈其實早有預料容洛的來臨,也告知過容明蘭務必鎮定應對。當日當時容明蘭應得極好,孰料對上容洛連一炷香都撐不到,便被心內的恐懼徹底壓垮雙膝,真真如了容洛的意。

卻也怪不得容明蘭,便不是他,換上跟容洛鬥了數十年的容毓崇,此下怕也是得乖乖順著容洛——而今謝家太大,朝廷太亂,他們根基不穩,與容洛作對,心上痛快是痛快,細細去想就曉得絕不明智。

但也絕非是要他們連鬥也不鬥便虛軟下來。鬥一陣,後頭如何服輸都能搏個平等地位;不鬥,那就是永遠被容洛制衡。

——這便是為何重澈要容明蘭鎮定應對的緣由。可惜容明蘭並不明曉,也太害怕容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