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11.9晉|江獨家發表
章節報錯
第69章 11.9晉|江獨家發表
◎清濁。已替換)◎
雙瞳稍稍一頓。容洛的視線緩緩偏到何姑姑的面上。何姑姑輕而穩的一頷首, 臉上雖無異色,但眼中的喜悅和急促的呼吸都在明說她此時有多麼激動。
自容洛將燕南的身世告知於她,她便知容洛對她已經完全信任。她母親妹妹均受惠容洛, 她也並非不知感恩,在得到容洛重視之後,容洛吩咐於她的每一件事她都牢牢記在心上,盡心盡力去完成。也將容洛當成了真正的主子,處處為容洛著想——容明轅是容洛不可避免的痛苦。如是禁臠的出現能令這樣的苦處消弭,她自然格外高興。
互視半晌。容洛接過她遞來的一枚小指細的竹筒, 將內裡一卷細長的紙頁抽出, 在眼前徐徐展開。紙頁上字型剛勁, 一瞧便是謝玄葑所寫。
目光滑過遒勁行楷肩腳上的幾分綿滑, 容洛逐一掃過內中訊息。面色由尋常漸漸變作晦昧莫名。
紙是巴掌大的水紋紙, 放入竹筒內時折過一次才捲起,因而內中所寫下的訊息絕不稀少。禁臠的名姓, 住址,母家,包括經歷均列於其上,一字不落。
她臉色愈發沉鬱,旁下莊舜然盛婉思幾人也都停了視線看來,何姑姑瞧著齊四海滯頓下擦拭的動作,面容的喜色一點點消弭。微微湊近, 擔憂地輕喚:“殿下?”
臉面貼近。容洛一嚇,猛然避過身子。停頓的呼吸也在這一時回複。
滿目的詫異登時曝露。四下諸人也被她這番模樣嚇了一挑, 紛紛望過來。察覺目光附上身軀, 容洛緊緊撰著那一張訊息, 將其收入袖中。旋即不無尷尬地傾笑:“謝相送了點東西給本宮。一時入了神。”將訊息悄悄地往衣袖裡推一推。容洛喚過秋夕, 讓她去重新沏一壺清茶,並將廚房的紅豆牛乳糕與一應冰鎮的瓜果拿上來,複又看向孟氏。
“本想留三娘在本宮這兒,讓掌事親自教導。但思索過後覺著幾日或許不能安閑,便也不好做這打算。”望一望盛婉思。容洛留心到她被珠釵壓皺的鬢發,抬手替她撫平,“但本宮會託貴妃尋一位可靠的姑姑去你家中。不過考量到你母女身份,本宮會託元氏在族中為你等安排住處,直至選妃落幕。”
孟氏是盛太醫發妻,卻不是正妻。長安人多口雜,生活安逸,對事物從不願探求真相。孟氏一介外室,若仍住於原本府邸,盛婉思參與選妃期間,定會被人詬病,大大落於下風。倘若回到元氏,元氏族長與其妾關系誰人不知?如有人敢在他們眼前論妻妾二字,大約是活膩了找死。
元氏那廂容洛也不擔憂。容明蘭在皇子中年歲最長,便想有奪嫡之事也需等個三五年。元氏與謝家合作,但未嘗沒有點雄心壯志。如小小一個盛婉思能成為元氏壓的寶,元氏定會甘願扶一把。若是不願,容洛也不會顧忌。謝家不能用,薛淩月與寧杏顏同她關系極好,名門義妹,也足以壓下盛婉思“外室女”的名頭。
孟氏應諾。又同容洛說了一陣子話,恰至午膳時分,秋夕領著奴婢擺了案幾碗碟,讓人將菜餚端上桌來。
案間並不在乎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容洛用飯時與孟氏及盛婉思又說了諸多。食畢,孟氏攜盛婉思去往五品命婦夫人的府上,與其一道郊遊,容洛讓春日將二人送出府門,又交代恆昌的自己的打算,讓他帶著宮牌入宮面見元妃。方與莊舜然說起話。
莊舜然她不甚瞭解。她本以為他前世身為寒門清流宦首,對世家應當非常不喜。可他與她交流中卻從未流露過一分不滿,提及謝家或某一家,評價亦從無偏頗,文采心地更都是極好的。唯一不足,大約就是對認定的事情太過強硬。
莊舜然原先是不認得齊四海的,那日在醋泉坊遇見也只當齊四海是個侍衛。後來他持著帖子到府中的時候她正巧在外,恆昌念及她午晌會歸府,便請了莊舜然到書樓中吃茶小坐。沒想齊四海正在屏風後打盹,他被嚇了一跳,當頭就喝問齊四海是誰人。齊四海見他一副質問賊子的語氣,也報了名號。這下倒好,莊舜然認得山南道匪首名字,立時同他爭吵起來。還要扭齊四海去官府。恆昌被這架勢攪得頭疼,讓人請了容洛回來,總算鎮住了這二人。
不過那之後莊舜然總不大待見齊四海,若不是公主府戒備森嚴他不得隨意出入,他怕是半夜翻牆也要將齊四海捆送大牢。
酒水在紅泥爐上溫著。容洛仔細看過一遍莊舜然遞來的文章,神色稍凝:“貢生不在話下,三榜也可入,只是三元……終歸還是缺了幾分火候。”
珠瞳上揚,見莊舜然眉目一擰。容洛起手翻過下頁。
她手中是莊舜然會試時做的文章。大宣常科分明經與進士。明經主考察舉子對經典的記誦,及第非三甲榜首者較難為官;進士則較為困難,考測策問時務、透徹經史與雜文賦詩,若能及第,人人羨豔,入仕亦是容易事。莊舜然的文章在她看過的所有裡算是上佳,可到底不及三甲榜前幾名出彩。遑論登位一甲三元。
被一個女子言語自身能力不足,男子多半要生氣。莊舜然有一瞬也曾想要辯駁,但近日來容洛對他四人的安排著實極好,營造聲名的手段亦是劍走偏鋒,不怕口舌。且陸識秋同考進士,文章莊舜然也曾細讀,內中道理涵養都比他好上幾分,但面對容洛指點時卻能坦然接受,做出修改,可見容洛也不是個繡花枕頭。
上身挺直一會兒彎下一會兒,莊舜然口齒輕張,看了容洛半晌,又沉沉坐回蒲團。抖一抖衣袖,他躬身作揖:“請殿下指教。”
“本宮有什麼能指教你的?”輕輕一笑。容洛將文章放於案上,以薄瓷酒杯壓在紙頁頂端。語氣裡多了幾分款柔,“郎君心有溝壑,顧惜天道、人道,自然不缺火候。”雙指捏著衣袖的邊緣理下。空月亭外湖水嘩嘩一響,一隻紅鯉向空中縱身一躍,再度投入水中。容洛注視著水面漣漪顫顫,側眸看往莊舜然,羽玉眉間藏夾著幾分遺落的春旭,“你缺的是一份心思。”
言語晦昧。其中招攬意味始終不容忽視。莊舜然微微一怔,很快也明白過來大半。但他如何都不是容洛。眼中顯露恍然,他便被容洛驚得一下垮坐——“可想登第探花?”
平地一聲驚雷,正正就砸在莊舜然頭頂。
探花此位水分如何,這些進京趕考的舉人決計不知。容洛發聲之時,莊舜然先是疑惑,見容洛氣定神閑,並非是開玩笑的模樣,他立時就愣在了當場。
怔愣前的一瞬他思索過許多東西,大約也明白這其中意味。注視容洛久久,他瞠目結舌,與齊四海同時問道:“是否不公?”說罷,二人對望,彼此神色都無比複雜,但滋味也不盡相同。
“長安外買賣官職,長安內操控科考。”齊四海將橫刀收回刀鞘,臉色十分不好看。這些日他住於公主府,暫做容洛侍衛,見容洛種種都不像是那些混賬官員,如今聽聞,他不禁有所失望。蹙眉盯著容洛,悻悻嗤笑,“國將不國。”
洞悉他語氣中的心灰意冷。容洛回眼看他,語氣平靜:“‘國將不國’?此下不過是內中禍害,誇大如此,先生何曾對得起百姓。”發上的銀燕雙翼一振,容洛虛睇向莊舜然,“買賣之事無人會放任。科考唯有探花一位受人擺控。先生何以談及這四字?便是先生覺著這一方擺控不公,請往上數三十年,十位探花中又可曾有一人在山南道戕害百姓?更甚,先生覺著莊公子秉性如何,文才如何,可會害國?如都沒有害處,先生萬萬不要亂用這四字。也不要以一時得見偏概以全。”
“大宣例律中禁止買賣官位與三元之位。輕者刑獄,重者依情勢斬首、誅三族。”並不在乎容洛所言。齊四海自憑欄上站起,“我本以為是貪官汙吏,沒想皇族也是這般汙垢不堪。”
冷言冷語,容洛可以理解。互視許久,容洛斂眸:“水清則無魚,汙濁多則看不清前路。廟堂之高,汙穢必要留存,方可有魚有水。”袖角金玲跌落蒲席,叮叮作響。容洛揚眼,瞳中鎮靜,“內禁之地更是天生汙濁,本宮亦如此。”
齊四海失望之色不減反增。容洛一眼看出,也不曾有多餘的情緒。齊四海剛正不阿,前世就常常同她有爭執,此時的他對廟堂知之甚少,不能明白皇權之下的權黨更為可怖也是情有可原。畢竟前生她也是花了好大的力氣才將他勸去參試武舉。如今他年輕,性子跟狼崽子差不多,她若能一蹴而就才是稀奇。
輕輕吐出一口氣,容洛啟唇:“本宮需要莊公子替本宮入朝,拉攏清流一脈。買賣官職縱然徹查,總會有漏網之魚換個法子繼續作惡,若無多人立表上書,待朝廷扶持有志之士,先生以為各個州府會太平?或說——先生以為綠林好漢一杆長刀便足以斬盡天下惡徒?”
容洛低笑:“大約初時百姓會對你們稱頌,可風氣一旦興起,便會開始有各種‘好漢’以拯救民生的藉口殘害百姓。到那時,惡徒仍惡,小人亦會更多,兜轉至最後,還是得是先生最嫌厭的朝廷來肅清一切。”臻首一偏,她撚著袖角金鈴敲在桌案邊沿,“就是不知——那時的官宦中可會有莊公子的名姓?”
【作者有話說】
每天都是修稿強迫症,修完真的覺得一章應該再長點_(:3」∠)_
下章懟人!
順便來猜猜禁臠的身份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