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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保全。◎
明崇公主府分東西二院。東院由容洛居住, 西院無駙馬,則用以來客居住。二院外有亭榭樓閣,馬場毬地, 以及一汪貫穿東西院廂下的小河。
水榭正立於這條河流之上。
春夜無聲。一盞盞燈籠被童僕懸上簷骨,東自西逐漸燃燒起溫暖的色澤。燈火,明月,星稀,水面粼粼,世態安詳。
裙衫逶迤, 扶桑半攏, 容洛腳步平緩地落過水廊上的每一塊木板。視線在看見水榭上那名布衣男子時稍許一頓, 複前行自他案前, 斂衽而坐。
齊四海自然知曉容洛身份。他作為開府贈禮被送來時便聽到了下僕們的談話, 雖說只是一口一個殿下,但仔細想一想足夠封府年歲的皇嗣, 也不難猜到這宅邸主人是哪一位。
斟一杯清酒。齊四海在飲用的空檔裡迅速端量一眼容洛。十五歲的年紀。輕薄的青色衣衫與帔子。柔和的面容,發髻宛若重山朝霧,耳際簪著的扶桑花美麗淩冽,與她這一身寧和外散發的鋒利氣息一般不容令人忽視。
他在量視容洛,誠然容洛也在端相著他的面貌——與前世無二。欣長的身軀,有力的臂膀,濃發用葛巾草草綁系在頭頂, 綢緞一般垂落在他身後。他面容精厲,雙眉猶似脫鞘劍刃, 目中翰河沉沉, 鼻高而唇薄。半敞的領間露出些許白虎圖騰。滿身俠者膽氣。
是很好的模樣。想來重澈也未曾虧待過他。
赭漆小案自旁放下。容洛提裙起身, 動作輕淺地退開一步, 在鋪開的蒲席上跪坐而下。案間上了菜,鱸魚,桂花芹,玫瑰蒸餃,粟米飯,一樣樣俱是做了兩份。二人之間吃食也並無差異。只是容洛今日開府宴上已飲了許多的酒,此廂齊四海便獨得了一壇笠翁春。
笠翁春是長安裡的酒,在天下並無名氣。其酒性熱烈,用之肺腑舒暖,因而勳貴人家頗為喜歡。容洛記得前世齊四海常飲,便令人將她從前釀的笠翁春端給了他。
酒水當是暖飲為好。春日在席前擺了紅泥小火爐,將笠翁春仔細熱上一番,方端放自齊四海手邊。
酒香撲鼻。齊四海卻頗是警惕,茫然的看一看酒杯,他偏首望向容洛。但入眼已是容洛進膳姿態。
“你無話同我說麼?”齊四海是山南道匪首,原重澈捉他,他是想著朝廷緝拿。可一路被帶到長安,好生在尚書府住了兩日,他才明白重澈並無將他送入牢獄的意思。也曾探尋過重澈意由,終也未能得到解釋。正欲外逃時又被送來公主府,至今仍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唯盼容洛給予答案,偏她又是一言不發,端跟重澈那廝一個模樣。
容洛筷箸碰上餃子。還未得入口,乍聽齊四海這一問,揚眼疑惑地看向他。
這模樣教他心頭一躁。手臂彎過曲起的左腿,齊四海低沉的嗓音裡帶了分粗重:“重家那廝將我捉來,既不送我入牢,也不逼我做什麼事,只是將我送到這地方。難道不是你想對我作何?”
秋夕才將糕點呈上二人案角,初聽此言時不覺有何,但回過神來卻覺得格外奇異。悄悄望一望暖酒的春日與廊下站著伺候的恆昌,無一不是面色古怪的。
容洛不覺有何。思索片刻,將銀箸放在案邊。微微端坐:“重澈將先生託付於我柏羏627,我誠也是不知他是何意味。但先生既入我府中,我便也是有幾分私心的。”
旁下秋夕用端盤緩緩掩了臉。齊四海疑怪地掃她一眼,視線又落回容洛身上。
秋夕這般鬼靈精怪的模樣,著實是不奇怪。她早前問過何姑姑容洛婚配事宜,得知容洛姻緣是最不可為人左右之事,大約只有容洛某日有意,親自請旨,這府中才會有上一位駙馬爺。容洛對她極好,她自然也想著容洛好。在她看來,容洛處處優秀,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未能有一位體己的駙馬,故而對容洛婚嫁之事格外期待。
秋夕脾性跳脫容洛已是見怪不怪。她也未將心思放在秋夕身上。挺直脊背,容洛眉目粲然:“——我望先生能留府中,為我謀士。”
此言一出。廊下兩位年歲稍長的侍僕暗暗對視一眼。懷中繫著宮牌的朱纓隨著側首細聽的動作微微透出一點模樣。恆昌在前,身軀稍彎而立。眼角逐一掠過下僕的側面。
爐上水沸聲沉而平。齊四海在她一聲含笑裡聽出了真切的邀請。
這樣的相邀在他二十五年的生涯裡也不是沒有的。他師傅是鑄劍府的尊老,他年少時隨師傅習劍行走江湖,人人都說他武功高強,將來必有大用。請邀自他十五歲便從無斷絕。後縱使鑄劍府受迫害崩塌,他落草為匪,依然有人費盡心力尋路入寨,抑或是修書信請弟兄捎到他眼前,讓他來他們麾下。
他起初也有些厭煩為匪的人生,也見過那發了邀約的幾人。不是瞧他時境窘迫,以“困苦”理由輕賤他;便是端著上位者的姿態不能放下。當然也有人誠心誠意,可談及一寨弟兄的將來,又是敬謝不敏的模樣。內中有江湖人士,有商賈,亦有官宦。
想起往日招攬裡的事事。齊四海睨向容洛。他雖未接觸過天家貴胄,但容洛想來也不過是一位公主。受寵終歸受寵,弄權之心或許不是玩樂,可到底也不會有那樣的本事照應他一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