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試探。◎

簷鈴輕晃出一聲碎響。一句話裡暗藏了諸多警告與狠意。向綾羅站在她身前, 視線在一息中掠過她身上華貴的朱紫衣衫與冷冽的面容,心內對她這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橫出無盡厭惡。面容緊繃,心下一橫, 向綾羅撤步從她身旁越過,“我看你明日如何跟陛下交代!”

“二姑娘當真不像沈夫人與娘娘。”雪青袖袍撞上紫衫袖角上綴著的兩枚金玲。向綾羅才行過容洛身旁一步,便聽聞一聲譏諷的低笑。迅敏抬首看向容洛,卻是正好觸到了那雙冷意森森的桃花眸。

脂粉精細的側面與滿頭珠釵一般無情味。容洛斜著烏曜瞳仁睇向在身旁頓足的向綾羅,須臾,她眼角輕蔑地揚起少許, “既無娘娘的小心謹慎, 又無沈夫人的審時度勢——你大可去告知父皇一切, 只要不怕向氏半生累積僅一夕就崩塌在你手中。”

當初向淩竹不對她一開始就提出用燕南交易名錄, 不僅僅是因為手中沒有燕南, 亦是她自己清楚她不是愚蠢之輩。名錄與燕南到底都是訊息,訊息可以交易, 亦可以流通。向淩竹與她本身不和,便是交換也不可能不用陰計。故而不如將訊息握在自己手中,不說出也不暴露,只以此來互相制衡。

自然這也極其危險。籌碼為雙方共有,如是一方失去了讓敵人忌憚之物——正如向淩竹手中沒有了燕南。她便會被她死死鉗制,舉步維艱。

而向淩竹本來也可以放手一搏將她得知燕南的訊息告知皇帝。但這般亦是險棋。

如今她已經出宮,不如以往一般久居宮內。縱使此事被皇帝是知曉, 皇帝也不能再對她如何。畢竟皇城與天下屬於帝皇,宮外則屬於士族。再者, 此事一旦捅露, 她的態度亦是向淩竹所不能料及。她手中握有名錄, 假使被激怒, 謝家與她一同聯手將名錄上呈,向氏便是手眼通天,也不能保證能與文臣一眾抗衡。加之向氏那些茍且一朝被揭露,百姓定會質疑當今帝皇威信。此為皇帝最不喜,若名錄曝光,向氏結局可想而知。

——皇帝忌憚世家,世家卻也害怕這普世眾口,遑論一介靠齷齪手段興盛的小族。

向淩竹如何也是一族貴女。這樣的道理原先不明白,可轉眼涉及更大的利害,被怒火沖昏的頭腦登一時清醒過來。死死望容洛一眼,她自相計較一番,薄唇橫抿。重重偏過頭顱,與容洛背離下了水廊。

目光追隨著雪青身影自一道朱紅廊柱。何姑姑看著容洛啟步往內堂行去,幾步跟上。眼珠左右滑動,躊躇問道:“殿下,奴婢有一事不明。敢問殿下,為何對燕南那孩子……諸多關照?”

她本是想問燕南是容洛什麼人,但這位殿下一貫謹慎,她追隨她已半年之久,卻仍未得知她每一件事之後的最終目的。可想她即使讓她經手密事,到底也不是對她全然信任。因而話到嘴邊,又不得不轉了個委婉的問法。

何姑姑的疑問比她預料來得晚了許多。容洛也不曾有防備,周身微微一滯。眉目輕斂,她道:“那孩子於我血脈相連。”

語氣平淺。於何姑姑而言則好似一聲驚雷。她初時以為燕南是謝家遺失的某個孩子,可憶起燕南尚在宮中時容洛每每對待他時眼中含著的那幾寸溫柔,驟時便大膽的猜測到了燕南的身份。再反觀容洛一副平靜的模樣,何姑姑瞬時明瞭所猜乃是事實。而她亦在疑問中得悉了這大內裡最隱秘的事情。

這是謝家的孩子啊。謝家對皇帝登基出了多大的氣力,如今在朝堂的地位更是如日中天。誰人敢將謝貴妃親子……

思緒崩裂。何姑姑猛然抬首望著容洛,失聲道:“十皇子……”

“是。”容洛望向在內堂門前等候著的蔣文朗。沉眼與她相視,眉梢中苦澀深藏,“掌事既得知,還請替我保密。那孩子的身份絕對不可露於他人。”

何姑姑起初為容洛以利益與脅迫招攬,原本真不能得容洛信賴。但後來容洛於她是真心相待,又意外的為她著想,她便也懷了一顆忠心去伺奉容洛。態度與心思皆為容洛親眼所見,方才會有今日的如實相告。而何姑姑亦對這樣的信任感激涕零。

不過此事皇帝作梗其中。何姑姑免不了萬分驚駭。聽聞容洛囑咐,忙不疊地疊聲應下,“奴婢決計,永遠不會說出去,一字也不會說出去。皇……小公子的事情奴婢會斷在肚子裡。殿下安心,也莫要難過……到底保重身體才是緊要。”

心中愧疚被洞穿。容洛也不做他語,緩緩苦笑,輕輕垂首。她與蔣文朗會晤,在廊上言語幾句,三人一同步入內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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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廂太平。那廂向綾羅自水廊返回前堂,便瞧見了等候多時的沈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