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11.9晉|江獨家發表

◎怯懦。已替換)◎

問話在容洛意料當中。前時皇後受她算計, 她就聽宮內人告知明德宮在同一時受了搜查。可見皇帝已對她生疑。而開府之後,恆昌也多次向她密告,指府中混入了探子, 曾有一日還見到了宮牌。

宮牌自然不是她所給。妃子也沒有必要做這樣的事,想來是皇帝對她起了防心。

俯首於地。青磚的冷意漫過手臂。容洛迅速思量,皇帝的質問再度劈頭落下:“答不出麼?”

古來公主涉政不是稀奇事。皇帝本也不該這般特意的責問,但容洛實在不容他小覷。他十分害怕容洛握權,也怕她擁有勢力——他更怕某一日醒轉,龍椅上坐著的就不再是他, 而是容洛。

濃墨在信上化作均勻的小楷。握著筆杆的手不自覺傾斜。一時靜默無聲, 皇帝手背小心地推一推木匣, 抬眼掃向下方容洛。

黛紫色的十二幅襦裙在地面上鋪展, 烏發團團如墨, 鑲翠的銀櫛下垂著簌簌的碎玉。此時容洛俯首,那些碎玉便從鬢角落到前額, 又隨著她起身的動作掃過眉眼與雙耳。

迎上皇帝的目光。容洛折膝跪坐,極其坦然地頷首:“此事確實是明崇所為。”

大方的承認。倒叫皇帝略微一忪。可他是大宣主宰,從皇子到皇帝的過程中也不知經歷多少算計。凝視容洛許久。他將小毫擱在一旁,未曾言語。滿身氣息淩冽。

是在等她說話。

“請父皇切莫怪罪明崇。明崇招攬謀士,並無其他意思。”脖頸恭敬順從的低下去。容洛並未受這一份威嚴震懾。雙袖斂起,她欠一欠身,柔和的目光裡或有幾絲驚憂:“前時明崇受娘娘算計, 命懸一線。雖後來康複,卻意外因此生了夢魘, 日日夢見娘娘逼迫明崇著上有毒衣衫、服食毒酒——明崇自小開始便受父皇母親庇佑, 此事也從未遭遇。這一事發生, 明崇意識到自己封府後再不會像以往一樣, 類似下毒之事更不會只有這一次。齊四海為山南匪首,卻是位極通毒.藥、劍法的義匪。當時明崇見他,實是念及這兩點爾爾……”

躬身垂首。容洛再度叩拜。皇帝的視線宛若一把長劍緊貼著身軀劃過,一面清明,一面渾濁。容洛明白這是他的審度。不驚不慌地以手枕住細白的額頭,雙目半斂。直到皇帝再一次發問。

“果真?”

嚴厲的聲色裡帶著忌憚。容洛沉眼,寬大的袖袍掩住抿起的嘴角。容洛斟酌計較,片時,軟語裡現出兩分理所應當的猶豫:“明崇……還有私心。”

目光自木匣轉自容洛身上。皇帝寬大的袖袍按在信箋一角。神色猜忌而晦昧。

碎玉鏈條在發際輕響,容洛語氣瑟瑟:“明轅軀體孱弱。如今雖好,但也唯有身軀康健,其餘勢力,人脈,門路均不比其他皇子。明崇萬分憂心,也有心替他仔細打點。等來日明崇出降時,明轅大約也已封王,到時明崇將一切交託於他,他也不至於比其他人矮了一頭去……”身腰呵下更深,她一字一字都昭顯了一個胞姐的苦心積慮,“父皇恕罪。”

若說先前皇帝心中對容洛的顧忌如水溢位杯緣,那麼此時杯中的水便回歸了平常。誠如容洛所知,皇帝對容明轅有著萬分的珍愛。希求他有一個貴重的身份,希求他成為下一任帝皇,卻也更希望他路途安順。而容洛所言無論真假,至少這番話、這一分對弟弟的重視,都足以令他暫且平息所有心疑。

雖這般亦等同容洛涉政。但她本身就不是尋常的公主,謝家為權貴、為士族,她卻是這士族的外孫。縱使他可以操控謝貴妃對自己一心一意,他也沒有全然的把握令容洛與謝家完全分割。一如他當年聽見連隱南教導容洛——“家族與你榮辱難分。無論哀家今日如何對待謝家,你將來都必要與他們一條心。謝家乃是你身後最大的護佑。”

思及連隱南。皇帝眼中陡然覆蓋下一片漆黑。握起小毫,他沾一沾墨水,對容洛喚道:“起身吧。”再思索片刻,他睇向容洛:“如今匪患縱橫,那齊四海是山南匪首,朕也是擔憂你受奸賊所騙。”

安撫的話語,分明是怕她將今日之事轉口告知謝家。容洛前世便聽了許多類同的言語,上至帝王,下至小官,個個都極其虛偽。

心底一嗤。容洛眨眼間匿去面上所有的哂意。身段柔軟地福下去,“明崇明白。”

皇帝頷首。一席話過去,他好似從無前先一切一般,問起容洛在宮外的生活。又再賞了許多東西。臨後容洛請下了容明轅出宮一日的旨意。模樣乖順地退出了文德殿。

門扉合攏。容洛抱袖在門外站定,轉眼就看到了滿目忡忡的容明轅。

見她出來。上前攫過她的手臂,容明轅低聲,語氣擔憂:“我全都聽到了,父皇著實過分——”

迎上一句話便是抱怨皇帝。容洛微微一怔,立即扣著他的手臂向下一拉,生生止下了他的言語。未等他從踉蹌裡恢複,容洛餘光看見門外站立的崔公公,帶著他行下石階。

“你當真吃了熊心豹子膽。父皇就在殿內,你還敢在門前說這樣的話。”松開他的手。容洛在轎輦前停步。眉梢有幾分嗔怪,“當真是仗著父皇與母親的疼愛,無法無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