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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花朝。◎
容洛的言語且輕且緩, 帶著幾分冬日煦陽的溫和,可見並不是在說客套話。
孟雲思聽聞,心下悄悄的松開了一口氣。容洛所做的每一步都是為了將皇後拉下高位, 今日裡與元妃、厲美人的籌謀也都是為了冊封公主府一日的到來。元妃禁足已是極大的犧牲,她年歲不足,經歷更只限於閨閣,往時得到的教導也是討好夫家。在這樣的情形下,她極怕行錯一步,便會造成容洛滿盤皆輸。
“莫憂。”舒心的呵氣聲低低落在耳邊。明曉孟雲思對皇後的顧慮, 容洛手裡銀筷撚赤豆糕擺正, 將骨碟與新的桐花銀筷一同擱在她眼前。複落座回席上, 輕輕一笑, 再寬慰道:“你如今是皇後親信, 她對你格外信任。得什麼訊息、命令,你只管先頭答應下來。覺著自己可行的, 便自個兒處理。不能做的,這之後與本宮、元妃娘娘商量就是。”
孟雲思微微施禮道謝。執起筷子,心中仍如放了一隻呱噪的兔子,不安分地用雙足拍打滿腔。她夾起一丁點赤豆放入唇中。又惶惶道:“近來娘娘對殿下極其不滿,又遣了陳公公等一眾去查探元妃娘娘與美人。妾身實在害怕,若是下來娘娘疑心妾身,恐是會暴露妾身已然歸順殿下, 讓殿下打算付之一炬……”
言及此。孟雲思自覺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連忙收口, 低唸了一句“阿彌陀佛”。
這是厲美人交與她的。說到底與去災厄也並無幹系, 只為自己安心而已。但或許是孟雲思驚畏深宮害人之事, 久而久之, 便成了嘴上的習性。遇上亡人、失言等事,總是以此安神。
“寶林只要能守住自己便是。其餘的,都是些不妨的事。”容洛不置過多的解釋——她行事之前已經做了最好與最壞的打算。如能借宮妃之手安安穩穩地行到最後一步是極可心的;但若不能,她會求外祖,用謝家逼母親成為此事的推手,無論她是否樂意。
撚筷將拔絲赤豆糕上的幾片緋色梅瓣翻到一旁。容洛瞧見孟雲思疑惑的神色,稍稍咬下糕點一角。膩軟的滋味在舌尖融化,她微微沉眼品嘗,待得一塊如數入腹。她方揚眼,緩緩呷笑道:“後頭還有本宮呢。”
怔一怔神。孟雲思念及早些時日她與容洛一眾在萬坤宮商議的那些事宜,心中微微一沉。溫婉清麗的雙眼露了些忡忡,細細瞧一瞧容洛,她憂憚頷首,執筷用起糕點,唇齒微動。氣息裡,容洛聽到一聲細微的“阿彌陀佛”。
知她對謝攸寧愛屋及烏,自己得到擔心也是沾了謝攸寧的光。容洛也不做他言。與她再敘了幾句話,外婢來傳太子請見。孟雲思自覺身份,起身告辭。容洛莞爾應下,臨她到了門前,眉目微動。突兀記起一事,將她喚住:“寶林。”
孟雲思回身,看容洛令秋夕請容明蘭到偏殿。不明地福身:“殿下。”
“是這般。”望向書案上放著的一封信箋。容洛招手讓她坐來身前,語調輕緩:“本宮欲讓謝家與你家同查侍郎吳海蓬戕害百姓,收受賄賂一事,不知你可否替本宮問問孟博士1的意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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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春緩來。花朝節悄然而至。
綃紗籠籠如煙。容洛順著何姑姑的輕喚起身梳洗。淨面再三,抬臂讓秋夕逐一為自己穿戴。荼白的上襦,銀紅的海棠穿枝長裙,彤色的纓條綴著流蘇。發髻一側簪著六枚小巧的梅花,與眉間一朵精緻的朱鈿交相成映。
“奴婢在宮中也曾見過那麼多公主,但也未有見著有這般好看的。”替她在發間簪上一隻玲瓏的銀燕梳篦。秋夕退開一步,輕輕贊嘆一聲,又惋惜道:“若日日是花朝節便好了。那奴婢也能時常為殿下仔細打扮。往日裡殿下穿的實在素淨,白白耗了那箱箱匣匣的衣襦。假使那些衣衫有情,怕是會為殿下冷落嚶嚶哭起來。”
“這話說得嚇人。”容洛還未說話,那廂何姑姑拿著幾條彩帛入內,將顏色鮮麗的四五條送到容洛眼前,當頭就笑話了秋夕一句。“依照你這丫頭說的,那將衣衫放在箱內,豈不猶如將它們關在牢籠內?這一關好些年,哭也得哭許多年。殿下豈還能安生。還是莫這般比照的好。”
秋夕得幸容洛身前,容洛對她頗為縱容,因此對何姑姑這些高自己一頭的前輩都不甚害怕。為容洛繫好軟披的衣帶。秋夕輕快地揚著笑道:“殿下是咱們的明崇大殿下,英武著呢。幾件衣衫又算什麼,吵鬧太過便連箱劈了。哪容他們一哭二叫。”
端地是一個溜須拍馬還不臉紅。何姑姑被她逗得禁不住笑:“殿下劈了,你又哪裡還能為殿下做打扮?”
驀然一愣,秋夕此刻恍然自己自相矛盾。虛虛嗔一眼何姑姑,秋夕為容洛抖開軟披。便退身下去準備轎輦。
婢子之間的打鬧容洛從來不多做理會。細細挑了條茜草紅的帛帶繞在腕上,她將剩下的彩帛交回何姑姑手中。正欲往外走,她又頓住步伐,向何姑姑問道:“掌事,你是見過皇祖母的吧?”
不知她為何起興問出此言。但何姑姑在宮中數十載,至今累積的資歷幾乎與容洛年歲一般大。若扯謊從未見過連隱南,也太沒有道理。依依沉首,何姑姑回話道:“奴婢雖未能述職隆福宮,可太後常在宮內行走,因而也是得見過四五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