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接臂。◎

離匆匆離開侍郎府已經過了些許時日。在那之後,重澈除了讓白鹿送來裝有林太醫訊息的信匣,便也再未做過什麼。

容洛大致看過一遍。累累半匣所知。大多都是容明轅在南疆的記事或皇帝傳下的命令。能為她在後宮所用的幾乎無幾。而其中夾著的那張畫像,她也未著急交給謝府去尋。

皇帝極其忌諱那位禁臠。此時謝家與皇帝初生嫌隙,操之過急反是讓謝家打草驚蛇。雖然,她是無比急切地想要母親為後,以此保全母親與謝家二方。

“阿姐——”宮外漫來一聲呼喚。容明轅從宮外邁進來,看她小口地吃著米粥,徑直在她對面坐下。掃了眼滿桌菜餚,他趴在桌邊催促道:“阿姐,你快些吃。崔二說今日大家會在勤藝院蹴鞠,我約好了去瞧他比賽的。”

前兩日皇帝同意他留住的聖旨示下後,他便入了崇文館念書。因著前些日子編造蜻蜓出的風頭,他跟那幾個年歲相當的孩子也算熟識。此時說的崔二也包括其內,乃是四大族之一崔家的旁系嫡孫崔彤雲。

容洛並未理會他。只是無奈的睇了他一眼,繼續細嚼慢嚥。

食不言寢不語。規矩。

但她不說,不等同於容明轅也會閉口不言。哀叫煩人地喊了好多聲“阿姐”。她碗中不見粒米,終於食罷。

端著杯讓容洛快些漱口。容明轅瞧著翁蓋合緊,一把搶過杯盞放進何姑姑的懷裡。拉著容洛就往外奔去。嘴中還報苦不疊:“……阿姐你用膳當真是慢。那日我看母親和元妃娘娘也是這樣,我都吃好了,她們連一半都沒吃完。”

“瞧這話說的。”容洛握住他的手臂停下。側身對追上來的何姑姑吩咐清楚了用的輦乘,又對他嗔笑著一點鼻尖:“若是母親與我都是你那般模樣吃喝,早不知曉禦史臺和徐司儀彈劾訓誡多少次了。你想想,你這幾日裡狼吞虎嚥的,是不是被盛太醫說了許多次?”

“哪裡會有……”摸著鼻樑嘀咕著反駁,容明轅忽然頓住,訕笑著扭過頭來,“似乎……也有一次吧?”

燕南在歩輦前伺架。聞言倒是毫不留情的揭穿:“凡是太醫在,皇子總會被唸叨的。”

容洛一聲笑開。溫柔如明珠。容明轅被她笑得滿臉羞紅。上了輦轎,當即就敲了一下燕南的頭。低聲斥道:“你是我的書童。總是這般與她說我壞話,不曉得的以為你才阿姐的書童呢。”

他手勁兒不大。燕南也不在乎,伸手揉了揉腦袋,幽幽道:“燕南倒寧願當大殿下的書童呢……”

容明轅猛一下直起身。燕南一驚,往歩輦後躲去。不一時二人就鬥起嘴來。

孩子打鬧最是有趣。容洛乘上輦輿行出宮門,看著兩個孩子從你來我往的鬧嘴變成背誦《左傳》。

勤藝院離明德宮甚遠,幾乎要過半個宮城。平日裡若走這樣遠的路,她定然睏乏。不過如今聽著燕南與容明轅複述功課,偶爾糾正幾處,她倒也樂意。

行過英華宮的門前。看著幾位太監手捧白綾入內,容洛抬手示意自己的轎輦慢行一些。低下身同何姑姑問:“是戚悠麼?”

戚婕妤,原名戚悠。前幾日“禦前失儀”,加之“沖撞皇後”,被軟禁在英華宮中。

“是。”何姑姑淺淺福身。湊到容洛耳邊,悄聲道:“今日本要同殿下說的。昨夜有人上報戚婕妤與侍衛私通。陛下與皇後十分震怒。賜她三尺白綾自盡。”

容洛聽罷。淺淺的頷首,抬眼望向英華宮一角的琉璃鴟尾。久久嘆息一聲,讓抬轎太監們跟上容明轅的歩輦。

她並非在憐憫戚婕妤。戚婕妤的死火,本就是她親手添的柴,她並沒有理由為她憫惜——只是在敬佩皇後與皇帝的狠心罷了。

這二人一個絲毫不在意聲名。面對為自己生兒育女的妃子,通姦的罪名說用便用;一個面對幫扶自己多年的屬下。全然不在乎她為自己付出的辛勞,說棄即棄。

真是冷血至極,也相像至極。

“母妃——”

英華宮中升起容笙痛苦的嚎哭。容洛抿唇望向前方。眼波無紋,心無漣漪。

戚婕妤一直妒恨謝貴妃。前世在謝家將近崩塌的那一段時間裡,戚婕妤眼見謝家大勢已去,再不對謝貴妃謹慎小心,嫉妒更是轟然爆發——她剋扣宮中的俸祿所需。在炎熱的夏夜裡將謝貴妃拖出宮外,用馬鞭鞭笞謝貴妃的身體。發洩完畢後,她還讓人在宮中升起火盆,關緊窗柩……

想起母親前世因此生出滿身膿瘡。容洛心下思慮片刻,對何姑姑吩咐道:“你去看戚悠的屍體在何處。讓人捉幾只鼠放進去罷。”

何姑姑聞言,些微一愣。而後應聲福身,後退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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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莫走了小半個時辰。轎輦在勤藝院停下。

勤藝院是蹴鞠用的地方,偶爾馬球賽也會在此舉辦。今日的蹴鞠容洛不曾有聽聞,但從容明轅一路的絮叨,大略知道是薛淩月一隊與崔彤雲一隊的比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