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腹痛。◎

區區掌事的話容明轅可以不聽,但親姐姐的話總需入耳。

兩條眉毛耷拉下來,容明轅一屁股坐在圍榻的蒲團上,撿起月杖撫了撫,眼睛掃到果盤上零零碎碎一點果子,幽怨地嘟囔:“阿姐小氣。”

容洛在飲茶,忽聽他這一句,一下笑出來。

將茶盞放進秋夕手裡,容洛伸手輕輕一撅他耳廓,失笑:“你這會兒覺得我小氣,倒是忘了懷中月杖是誰的?牛乳茶又是誰給的?當真是個沒良心的。”

容明轅本來只是想借不滿,讓容洛將淮南橘拿回來,不想被容洛反將一軍,頓時滿張臉羞紅。

“我、我才不管。阿姐就是小氣。”孩子的脾氣怎麼都是有些無賴的。容明轅分明已經清楚容洛和何姑姑的話上對的,偏生還是不往臺階下走,死鴨子嘴硬的頂了回去。

將牛乳茶推回容洛的面前,容明轅懷抱月杖對她背過身去,“還給你了。”

好笑地凝注著容明轅。容洛用帕子壓去唇畔上的茶漬,下頷微微一抬,讓何姑姑收掉容明轅的茶杯。

何姑姑上前端走杯子,揭開翁蓋時不由低笑,將茶盞遞到容洛面前。

茶杯裡空無一物,連半滴牛乳都不曾剩下。容明轅已將它喝了個精光。

半俯下身子,何姑姑抬眼瞧著容洛,神色裡有一絲詢問。容洛瞥了她一眼,扭頭向容明轅時,下頷稍稍沉下去了一點兒。

動作狀似無異,卻是她們約定好的暗號。何姑姑明白過來,笑盈盈地捧起茶壺和茶盞:“小廚房今日要做蜀菜。廚子是江南人,也許做不大好,奴婢去瞧瞧。”

“去吧。”容洛答允,帶著謀算的視線在燕南和秋夕身上瞥過,看向容明轅時即化成溫柔的笑意。

傾身去瞧容明轅的臉色被他一下避開,容洛好笑:“只還了我茶水有什麼意思?月杖不如也還了我?”

聽見她要自己的懷裡的月杖,容明轅身形微定。看著自己懷裡的月杖,眉頭蹙起,躊躇四五次,依然不能瀟灑地將月杖還給她。

還了,他不捨;不還,擺明讓她笑話他。兩相都不是好選擇。

容洛注視著他,唇上染著抹笑,眼神卻冰冷得讓人打顫。

容明轅此人,幼時好吃與玩物,總愛對身邊人撒嬌。前世她被皇帝瞞騙,不知真相,總是最寵愛他的那一個,因此到了最後被他背棄和利用時,她亦是最恨的那一個。

幼弟登基。新帝盛寵。明崇長公主剋夫,卻四次賜婚俱榮華。

百姓間傳說他對她的尊敬和寵愛。但不知是誰,用已成人彘的母親和謝家剩餘的幾個孩子威脅她——“嫁給他們,再替朕扳倒他們。”

那時他龍袍加身,也是如同今日一般軟糯而親近的喚她“阿姐”。

可她哪裡是他的姐姐。

猶豫許久,容明轅依舊沒有放手,將背別過去更多,“阿姐小氣。”

“小氣。”容洛複述。搖了搖頭,喟然一嘆,“我本來還想,你要是將月杖爽快地還給我,我便佩服你大丈夫作為。可沒想你竟這般。不但不還,反而講我小氣……”

側了身,容洛雙手撫了撫袖子,十分惋惜:“虧我還打算你將月杖還回來後,便帶你去玩捶丸。怎想你這般……”

雖未見過這些運動的東西,但容明轅還是聽過的。

馬球要有馬才可玩耍,捶丸可不用。只需要一杆杓棒,一枚角球,和一個小洞與廣闊的地方,便能直接玩耍。一人足以。

捶丸不像其他諸如馬球蹴鞠那樣麻煩,皇宮上下幾乎都會,宮妃的宮殿裡基本都會有專門玩耍的地方。容明轅前日便見到宮妃在玩,只是他對妃嬪關系並不熟悉,不敢上前,只能遠觀。

容洛現下突然說要帶他去玩,他頓時驚喜的轉過頭來,也不管之前是不是在跟容洛耍小性子,抓著她的袖子就問:“阿姐說的當真?”

他脾氣好了,容洛卻不。將袖子自他手裡扯出來,容洛自顧自地從秋夕手中握過茶盞,飄飄掃了他一眼:“不是正說我小氣?當真什麼當真?”

容明轅心裡記著捶丸,哪裡還會想起淮南橘的事情。立時從圍榻上下來,站在容洛的面前,牽住她的一雙手搖晃,好聲好氣的哄:“阿姐,好阿姐。明轅也就是一時嘴饞,你大人有大量,別再與明轅生氣了罷?明轅知道阿姐最疼愛明轅了……”

軟軟地語調讓容洛突兀喉頭哽了一下。記憶如潮水湧來。細細含了一口茶。手上捏著的茶蓋放回杯上,容洛看著容明轅,眉心簇起一丁點兒,手在他腦後烏密的發上揉了揉。舌尖呵出一寸嘆息,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