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敲打。◎

“嵩郎?”容洛頗有些諷刺的牽唇:“當真是情意綿綿。”

要說她是如何知曉何姑姑與春元殿樊嵩樊公公對食的事情,其實還多憑了她另外多活的二十七年。

前世謝家未倒,母親還是貴妃時,皇後與母親相爭激烈。她座下的戚婕妤猶如猛虎,奮力地對母親撕咬,四處收買、脅迫母親與她身邊的人,而其中,就包括何姑姑。

何姑姑年幼入宮,十幾年來並沒遇上什麼能萌動她心的男人,就連掌事的位置,也是因為容洛需要一個手腳麻利的人照料才交的好運。戚婕妤看中她這一點,特地收買了樊嵩接近於她。樊嵩年輕時沒淨身幹淨,又做的運輸米糧的外差,一肚子花花腸子。對著何姑姑只消用些對付小女兒家的手段,便將何姑姑的心牢牢握住。

到了這時,戚婕妤收回自己放下的魚網,十分“驚駭”的發現此事。對食是宮中大罪,若是被戚婕妤抖落出去,何姑姑跟樊嵩都得死。而何姑姑為了保住情郎與自己的命,只能受制戚婕妤,聽戚婕妤差遣,一次次地送出容洛和謝貴妃宮中的訊息,與戚婕妤一同陷害容洛。

何姑姑也確實能幹,不但會收買下人,陷害手段更是巧妙,次次都能將自己摘出局外。容洛與謝貴妃已然精神抖擻的做了防範,可依舊還是入了何姑姑的局。

容笙落水,明德宮中侍婢指認,是容洛所推。

戕害庶妹的責問迎頭劈下。容洛受罰,素衣禁閉抄寫《女訓》等書。而謝貴妃被指育女無方,閉門思過。此後皇帝冷落謝貴妃一黨,皇後方寵愛隆盛。

這一次,何姑姑的狐貍尾巴才露了出來,被謝氏一族抓到。她在一個雨夜被人勒死,許久才被人在宮牆下發現。那時的她已然面目全非,皮肉腐爛,白骨上爬滿蛆蟲。而她所念及的樊嵩成為了皇後眼前的紅人,對食的物件換了一人又一人。

“本宮不處置你。”容洛半倚在小案上,晦昧地凝視著何姑姑,“並非本宮念及舊情。而是本宮需要一個人,替母妃去對付戚婕妤。”

室中的婢子太監早就退了出去。幽魅的聲音在香氣裡融開,一字不差的落入何姑姑的耳中。

何姑姑乍然一驚。

容洛最厭惡的即是牆頭草,她一腳已經在戚婕妤那方,戚婕妤與謝貴妃又鬥得那麼兇……容洛怎會願意再次用她?

瞧出何姑姑心中所想,容洛妖嫵的挑起唇梢:“自然沒那麼容易。”

從小案上拾起毛筆,容洛在書頁裡拾出一張信箋,在其上寫出兩個人名。

將信箋伸到何姑姑的眼前。何姑姑淚眼朦朧地看到其上的兩個名字,身軀駭然一抖。

何細究、齊荇。

何姑姑踉蹌跪倒容洛身前,語氣沒了最初的聽任:“殿下、殿下!殿下如何處置奴婢,奴婢都沒有怨懟,求殿下放過奴婢的幼妹和母親!此事全是奴婢糊塗!求殿下看在奴婢伺候您這些年的份上……”

“本宮沒打算處置你,更不會欺負平民百姓。”容洛掃了一眼她額頭上磕出的紅腫,手指撚著信箋裝入信封中。淡淡道:“本宮會讓舅舅安排好你母親與幼妹一應食宿。有本宮一日,舅舅便會照顧好她們一日。”

在信封邊緣封上火漆。容洛將信夾入書頁當中,低眉淺笑:“掌事如果聰明,此時合該分清誰才是真主子了。”

面上仿若是招安,實際卻是要挾。她妹妹與母親全交託謝琅磬手裡,生死只不過是容洛一句話的事情。

情郎固然重要。可孝字當先,她不能捨本逐末,拋家棄母。

更何況,受戚婕妤掌控,遠不如受容洛的來得好。謝家權傾朝野,謝貴妃隆寵正高,容洛往後亦會搬出宮中,出降駙馬。跟隨容洛,母親妹子有謝家管顧,她有朝一日也可出宮,而不是在戚婕妤手中過暗無天日的人生……

思緒在一瞬間明亮起來。何姑姑忙不疊地叩首發誓:“奴婢明白。奴婢決計不再做出今時今日這般蠢事,生是殿下的人,死是殿下的鬼。定為殿下肝腦塗地!”

“你起來罷。”容洛執筆抄書,筆頭在硯臺邊敲了敲,“研墨。”

扶著膝蓋慢慢起來,何姑姑一步一挪地站到她身前,拿起墨錠細細的磨動。

容洛看著書,未抬首。握著毛筆的手指了指幾案對面,道:“坐下吧。瞧你腿腳跪得這般不利索的,著實讓本宮分神。”

何姑姑福身,“謝殿下。”

少頃無話。容洛的抄寫一路落到水紋紙第一行的末尾,字型柔婉,又有幾分桀驁不羈。

“戚婕妤那廂,你暫時不要亮明身份。”微微在紙上呵了一口氣,墨跡幹去稍許。容洛將紙拿起,對準窗外的光亮。一道道水紋在明光裡現身,她呼吸撲打在其上,紙張微動,水紋顫顫,有如一池靜水被和風吹皺,“她們要你作甚,你就應下,回來報了本宮,再決定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