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四分五裂 月季蕊、荔枝蜜、晨露水混……(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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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四分五裂 月季蕊、荔枝蜜、晨露水混……
羅袖動香香不已, 紅蕖嫋嫋秋煙裡。
人還未至,香先醉人。
偌大殿宇裡緩緩浸入的濃鬱味道不像是薰衣裳的尋常香味,倒像把月季蕊、荔枝蜜、晨露水等物盡數混合一起釀出來的仙氣。
貴妃娘娘著一件緋紅金繡海棠花鳶尾長裙, 繁複的長長裙擺拖過殿中白玉描金的龍紋空心磚, 因衣料順滑似水而絲毫不落聲響。
遠遠望去, 果然是皇宮禁內才能長成的一株華貴牡丹。
待近前,宇文辰忽而發覺她的墨黑團發上只插了一支孔雀銀步搖,脖頸腕間略顯空蕩,寶髻鬆鬆挽就,鉛華淡淡妝成。
他伸手將美人摟入懷中, 俯首詢問:“衣衣今日怎打扮得如此素簡,可是少府監辦事不合你心意?”
嬋衣瞥了一眼跪在殿中的夏太傅, 似是羞澀般推拒開來, 斂眉低聲道:“父親一下子被卷進如此要案, 妾身日夜懸心不已, 哪還有心思裝扮自己?若非得了陛下傳召,妾身是連妝容都不願塗飾的。”
“過來的路上,龐內侍監不曾告予你朕喚你所為何事?”宇文辰輕笑,眉間卻壓著一抹揮之不去的陰鬱。
“是妾身憂思深重,不敢多語。”她眼波流轉間已是淚意盈眶,“妾身忝居高位,本以為能與情深意重,不曾想竟害得陛下左右為難。妾身實在是自感愧疚, 特來向陛下請罪。”
說罷, 面前的婀娜身影就要軟軟向下叩首。
夏嬋衣生就一顆七竅玲瓏心,早摸索出皇帝喜愛這般全心全意愛戀他的女子,這些年向來是字字句句為他著想, 事事順著他的心思來。
果不其然,她還未俯下身子就被攬腰扶起。
“衣衣,這與你又有何幹?”他抬手擦去她眼角的淚珠,柔聲道,“倒是朕負你才對。先前已打算著封你為後,此事一出,到底還是得耽擱了。”
貴妃如柳枝般依偎在皇帝的肩側,聞言只道是陛下抬舉,破涕為笑。
夏嬋衣其實一時有些心神恍惚。
若要論起來,宇文辰待她已算是極好。
皇帝年輕,樣貌也不差。後宮佳麗三千,自己雖不是獨享天恩,卻也可稱其間之冠,衣食用度世無可比。家族子弟亦是由於自己,能得陛下幾分偏愛。
哪怕外臣進諫害得自己背負罵名,皇帝卻仍然堅持要賞她皇後之位,以求二人並肩而立。
無論放在哪朝哪代,這段情緣故事必會受人贊嘆,就像如今的帝都閨秀俱為之羨豔。文人墨客落筆生花寫成詩詞歌賦,為帝王添上痴情的色彩。
然而。然而。
染了豔紅蔻丹的指尖攥緊了披帛。
夏嬋衣將思緒從濃霧中掙脫開來,倏然想要冷笑一聲。
我是享用了天家富貴,可難道真正得利的不是背後的父兄?他們既混上了大好前途,又不用親自付出代價,不用見識深宮的無奈。
我被斥責為妖妃,難道不是因著皇帝怕分兵禦敵有傷己安,遂棄邊將北十六城拱手他人?朝臣們借我喻他,我的一切都是拜他所賜。
宇文辰總說,他有自己的難處。英明的帝王總要將權力全數攏進自己的手中。
可大雍的皇帝忍辱負重,是為了他自己的天下。我呢,我當一塊潑滿汙水的靶子也能換來至尊之位麼?
宮妃和奴婢也沒什麼兩樣,連自己的性命都保證不了,又何必去可憐那執掌生殺大權的主子?
更不必說,他走陰詭之道害死忠臣良將,將皇後娘娘的性命當作權力的獻祭,視闔宮妃嬪為官場隨意擺弄的棋子。平民百姓,他又何曾放在心中?
雲鬢花顏的貴妃想起昨日得的信兒,心想:外頭的說書人總愛講神仙救世的故事。我這等微末塵埃,難得有人不嫌棄,夠給那些人鋪半寸路,便算是......沒白汙了這副皮囊。
真不知他日史書工筆,要如何將我唾罵?
龍紋空心磚精美非凡,夏峰卻只覺得這物什雕刻的花樣太多,跪起來實在難受。
好在二女兒,不,貴妃娘娘的面子尚在,引得皇帝終是開了金口給他賜座。
夏太傅瞧見貴妃嬌媚的容顏,不免再度暗自慶幸。若非當年早早下定決心,將女兒留待閨中只待入宮,如何還有今日的一張護身符?
到底是嫡出,又有這樣的美貌與運氣,就是比她那庶姐強上許多。
奈何他心中墜著一件極為要緊之事,向來老謀深算的夏太傅時時惦記著難放,竟也沒注意上首貴妃的異狀。
“太傅,朕向來倚重於你。”宇文辰雙目微凝,朝下一掃,“此番群臣進諫,朝野之間流言紛擾,可朕仍是保你一命,甚至看在愛妃的面子上連你的虛銜都未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