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小姐上門 骨重神寒天廟器,一雙瞳人……

定國公府非俗世之地, 眼前之人非俗世之人。

鄭姝輕吹了吹碧玉荷葉杯,品味著廬山雲霧,以袖半遮面龐, 眉目低垂而暗自感慨。

她是三日前才回到帝都的。

鄭姝年過四十, 未許婚而帶發修行, 乃是鄭家主同父異母的幼妹。說是修行,也不過是尋個由頭不嫁人罷了,並不會再不入世俗。

按理說,在帝都高門裡這般身份往往掌不到實權,奈何她自己爭氣, 才氣雖略遜一籌——那也只是在鄭家這般鐘靈毓秀之地比照而言。但在料理庶務上絕不含糊。

鄭家主之下,獨她這位小姐足以稱得上代表鄭家的人物。

就像原先的餘琬琰餘夫人一般。尋常人只瞧她手下管著幾乎秦府二房全部的鋪面田莊, 便知這定是一位厲害人物, 不好相與。

鄭小姐亦是如此。

除卻其人少在帝都, 這些年滎陽老家已近似她的一言堂, 自然無人敢小覷。

她早知家族在摸索著要尋他路,亦是極為贊同:

鄭氏立家之本是傳記書史,更是清名才氣,必定永世不可丟棄。

但為人在世怎能只靠這些?求學問道怎能不須以保得富貴為先?世家子弟的才氣不以錦繡財寶堆砌如何能走得高些?

更何況,那天河盧氏的做派敗壞世家聲名多矣!

放在前朝,盧秀小兒那樣的人,給家裡作書童尚且不具心性,如今卻與我鄭家之寶樹相提並論, 豈非皇帝辱鄭氏已極?

是可忍孰不可忍!

再作沉寂下去, 怕是要被那些蠢才庸才壓過一頭,不必說更進一步,怕是連現有之富貴亦將灰飛煙滅!

故而她已做好待到夏末即動身趕往帝都的打算, 卻不想前些時日忽然接到兄長傳書,催她速速回來共商大事。

誰成想甫一入府門,“定國公似有怨言”“定國公當世無雙”“定國公被冤謀反”“定國公調任信州”的訊息一摞摞兜頭砸了過來,又有鄭維在旁力證所言不虛。

鄭姝當即攬下了往定國公府登門送禮一事,預想親自前來掂一掂府中人的成色。

如今,坐在松茂堂的檀木椅上,與嶽小姐交談幾句,她心下已安定大半。

果然,兄長雖上了年紀,看人倒是愈加毒辣了。族中的年輕一代亦是在慢慢挑起大梁。

只不過到底事關重大,另外一半還是要等著親見定國公一面才好。

門扉“吱呀”一聲,她抬眼看去。

正所謂,骨重神寒天廟器,一雙瞳人剪秋水。

滎陽鄭氏族中就有不少修道高人,兼之素來有給嬰孩相面之傳統,對於相人一道上皆頗有研究。

鄭姝晃了一瞬。

怪道這等的要命之事,兄長竟能見過之後很快定了心意。這般人物,眼見著是要成大事者。

她反應過來起身行禮:“參見定國公。聽聞國公即將離京外任,容鄭兩家既是交好,兄長便趕著讓我備了些薄禮來,亦是六郎的一點心意。還望您笑納。”

“鄭娘子言重了。”容暄微微頷首,徑直往主位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