繡華閣之喜 姚醉藍:怕是要羨煞帝都閨……

不明不暗朧朧月,不暖不寒慢慢風。

走在平康坊的街市之間,容暄只覺陣陣愜意拂過心間,頗感閑適。

本朝自仁宗皇帝也就是先帝即位以來,下旨開放夜禁,允許百姓亥時以後在坊市內逛走。自此,商鋪攤販也在夜間做生意,習慣成自然。

帝都裡就屬平康坊與宣陽坊距皇宮近,一水兒的高門貴胄居於此處,安定自不必言。有傳言說,天子還曾在此地白龍魚服與民同樂呢!

每至月上柳梢時,坊內燈火搖曳,光影交錯,男女老少穿梭其間,才子佳人相攜而行。

若不知北方血事,乍看之下倒真如一曲盛世華章。

已在天下權勢陰謀的漩渦中無法抽身,她們這一行人也唯有擠出空閑夜遊同行之時,方才能夠鬆快幾分。

——也沒有太鬆快,還是要喬裝一番,確保無人跟著才聚眾而來。

容暄更是沒有卸下故意描粗的眉毛和掩痣的脂粉,僅換了一身月白色銀絲暗紋團花長袍,青絲由卷紋鏤花銀冠束起,腰飾雕花青玉墜,手握烏木股嵌銀絲邊花卉圖摺扇。

任憑誰來瞧,這群人都像是富貴大家族的小姐少爺們出遊,還有護衛相隨呢!

只有祁隱自己覺得難以理解:雖然此刻天氣合宜,但時辰越晚自會越來越涼的。帶個披風還算是明智之舉,何以要帶個扇子扇涼呢?

他總覺得問出來怕是又會被打趣。

是以,他只是默默婉拒了容三給他們幾人分發的摺扇,反而緊了緊月白雲錦中衣的領口。

容家未遭難之時,容暄就頗有一番“紈絝”之風。她雖習武出身,到底還是富貴堆裡的世家子,金器玉料錦衣珠飾,向來盡是揀好的挑。

而今歷盡邊關風霜,她更是不肯虧待出生入死的同伴。

一路上各色鋪面都轉悠了個遍,容二手裡都拎不下,得容三一同拿些。

“掌櫃的,庭蕪綠、翠微、芰荷、青梅這幾色的錦緞給我挑些。”

“好嘞。郎君可是為這位姑娘裁製衣裙?”繡華閣的當家見來的一群人氣度非凡,立時轉出櫃臺相迎。

繡華閣在平康坊是開了幾十年的老鋪子了。

據說上一任掌櫃是宮裡出來的繡娘,很是有些能耐,紡布裁衣樣樣精通,在這天子腳下硬是闖出了一番聲名。

嶽銀朱打量著這位約莫年歲三十的姚掌櫃:臉頰微豐,目若桃花,口脂嫣紅,蜜合色雲紋褙子搭著一條銀絲錦繡百花裙,隨雲髻上斜插一支翡翠梅花釵,隨著步履緩緩晃動。

打眼看去只覺此人好似易得親近,倒真是做生意的料。

“不,我瞧著這幾匹料質量上佳,色澤瑩亮,你們且看看喜歡哪個色兒?”容暄“啪”得甩開摺扇,言語間半遮面龐輕搖,做足了姿態。

祁隱不明所以:“為何我們皆要著綠?大雍素以紫為尊,不應挑些紫色衣料嗎?”

“東風已綠瀛洲草,紫殿紅樓覺春好。綠意盎然才是春啊!”容暄聞言回首,收起摺扇敲了敲他發冠,“也沒拘著你買這些,看上其餘的過來尋我或他們拿錢便可,嗯?”

祁隱正欲點頭,被薛舉一把拽到擺著的成衣前,嚷嚷著要贈他一身。

姚掌櫃伸手取了那匹翠微錦緞,拿到近前,柔聲道:“姑娘您瞧,這匹鮮亮得緊,最襯您之白皙。若是以銀線繡上百柳紋,做成長裙,可取湖綠色妝花素面小襖相配,天冷時再加一條淺色緞子風毛披肩,那便是萬中獨一的美了!”

“我這裡還有一匹這種色兒的粉紗,是青州來的好東西。您要是看得上,便給您做一件大袖對襟羅紗衫。待暖些時候穿出去,怕是要羨煞帝都閨秀了!”

“縷金百蝶穿花綢衣不知您可喜歡?要這樣式的人多,剩下這些都是店裡給其他客人趕工做出來的,我看您訂件煙紫色最是合宜……”

嶽銀朱適時打斷,側首細聲道:“不盡然罷。若真是哄搶的款式,何以堆放有七八件之多,便是早早地送去各家府前了。姚掌櫃是看我們像冤大頭呢,還是生意不景氣的無奈之舉呢?”

她輕輕撫過蓮紅細紗,言語卻是直指要害。

姚醉藍沒想到這樣年輕的姑娘竟能一語中的,看出她後面拿的都不是緊俏貨。再加上那俊美公子一眼就看中店裡最好的料子,自知來人不一般。

於是引著她們往樓上去賠禮,苦笑道:“姑娘聰敏,是我班門弄斧了。您有不滿也是應當的,今日這幾匹綠緞子都送您了,算是我的一點兒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