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動扶梯緩緩下行,頭頂的日光燈管一閃一滅,扶梯旁的框架廣告只剩下空白,滿地都是報紙碎屑,好像好幾年沒人打掃似的,隨著扶梯的下行,外面的人聲越來越遠,最終和陽光一起被徹底隔斷。

女孩一路小跑,帶起無數的碎報紙,卷著濃厚的灰塵跟在她身後飛舞。

她向著前方,背後白色的牆壁漸漸剝落髮黃,吊頂的鋁合金板變成了上世紀的石灰頂棚,隱藏在凹槽裡的led光源被慘白的日光燈管替換,電動扶梯在他跑過之後變成了堅硬冰冷的大理石臺階。

那種青色的霧氣正在洗去這裡一切的現代氣息,月臺的時間是19世紀70年代,此刻它的時間正在“感染”整個地鐵站。

一個安靜的、彷彿被灰塵和時光封印了幾十年的地鐵月臺在前方等待著女孩,滿地的碎報紙,牆上是古老的“五講四美三熱愛”瓷磚貼畫,老化日光燈閃動著發出“砰砰”的聲音。

女孩走到站臺前等待,對周圍環境的變化彷彿全然不在意,雙手拎著個小包,輕輕哼著一首不知名的歌。

地面微微震動起來,一輛地鐵停穩在女孩面前,隨著刺耳的“卡卡”聲,鏽蝕的軸承轉動著,所有的門一起開啟。

她慢慢的仰起頭,頭頂的日光燈管一閃一滅,四周俄式的粗大立柱撐起極高的頂部,地面是磨得極其光滑的水磨石,樓梯兩側是刷了綠漆的鐵欄杆,而那輛地鐵列車的外殼已經破舊不堪,用紅色油漆刷著“1號線”。

女孩走上了地鐵,在漆黑的車廂裡坐下。

車門關閉了,地鐵重新啟動,鋼輪碾壓著鐵軌,發出歡快的聲音。

窗外隔幾分鐘有燈光閃過,那是到達了新的車站,車站上隱約有人影在候車,但是地鐵毫不減速,飆馳而過。

沒有人進來賣小報,沒有人進來要小錢,也沒有人進來吹拉彈唱。

女孩雙手搭在膝蓋上安安靜靜地坐著,像是面無表情,或者又像是有些澹澹的哀傷,眼底如同死水般沉寂。

分手就是這樣的嗎?你跟一人分手,也是和他的一切告別,刪了他的照片刪了他的聯絡方式,你再也不去以前跟他常去的飯館吃飯,關掉你跟他一起開的部落格主頁,曾經有一部電影的一個橋段讓你莫名其妙的哭起來並在他肩上蹭來蹭去,但從此以後你在看到這部電影的時候總會扭頭閃開這個橋段,並且下意識的拼命讓自己忍住不哭……

“美女……”車廂裡迴盪著幽幽的聲音,把夏彌的思緒打斷。

她扭頭看了一眼,湊過來的那張臉枯瘦的像是骷髏,滿臉唏噓的胡茬子,童孔巨大,如即將熬盡的油燈般發亮。

又有兩個黑影從左右同時貼近。

“卡塞爾學院04級,鍊金機械系,高冪,現在是執行部專員。”

“05級力學系萬博倩。”

此刻列車從一個車站高速透過,月臺上的燈光瞬間照亮了對面的三張臉,同樣的消瘦,同樣的慘白看起來都像是剛從古墓裡挖出來的。

夏彌臉上絲毫沒有被嚇到的表情。

“兩個誤入尼伯龍根的卡塞爾學員和一個……普通人嗎?”她想。

沒什麼心思管他們,清除掉記憶後丟出去好了。

她拍拍手,三人的瞬間消失在車廂裡。

這趟列車上又只剩下她孤零零的一個人。

……

……

與此同時,另外一邊。

深夜零點45分,楚子航無聲地潛行在東方廣場地下一層商場裡。這棟巨大的地標式建築毗鄰長安街,雲集著豪奢品牌和一家君悅九點,地下直通地鐵王府井站。

遠處有腳步聲緩緩逼近。

楚子航隱入櫃檯後,直到巡夜保安的手電光遠去後才重新閃出。

白天這裡奢華又熱鬧,美女如雲,走在這裡決不會讓人覺得不安,但此刻萬籟俱寂,它就顯露出地下室的本質來,沒有窗,空間封閉。

那些給一切都染上漂亮顏色的燈都關閉了,只剩下少數幾根日光燈管兩者,照亮了玻璃櫥櫃裡的毛絨玩具。

那些可愛的傢伙在這種燈光下都顯得有些走樣,臉上深深淺淺的陰影讓人產生它們在微笑或冷笑的錯覺。

中央空調關了,空氣冷而沉悶,通往地鐵的電動扶梯閃動著“禁止通行”的紅燈,兩側是某個時尚雜誌的廣告,同一張女明星的大臉貼滿整面牆壁,指甲和嘴唇上都閃動著金屬的微光。

巡夜保安的腳步聲經過幾次折射出現在四面八方,好像黑暗裡有好幾個人在走動。

除此之外這裡安靜得非常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