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開兩端,各表一枝。

暫且不提糜暘想出何種對策,來應對郭淮的半渡而擊,就說被糜暘心心念唸的孟達,當下在何處呢?

或許就連糜暘也不會想到,當下孟達並不在武功縣內。

一心想要攀龍附鳳的孟達,深知富貴險中求的道理,所以在前段時間孟達就離開了武功縣。

而他的目的地,正是曹魏的國都洛陽!

正所謂最危險的地方,有時候往往最安全。

恐怕任曹丕想破腦袋也不會想到,他欲殺之而後快的孟達,竟會在不久前來到他的眼皮底下蹦躂。

別說曹丕不會想到,近些年閒居在府的楊彪,在得知孟達前來拜訪的訊息後,連他都嚇了一跳。

得虧楊彪也是見過風浪的人。

孟達突然拜訪雖讓他吃驚,但終究沒有亂了手腳。

可哪怕出於先輩的一些淵源,讓楊彪選擇暫時收留孟達,但在孟達到達楊府的這數日來,楊彪為了避嫌也一直未曾接見孟達。

連續數日的等待,讓急欲建功立業的孟達,心情變得愈加煩躁。

終於在今日一早用過餐食後,孟達再次向近日來一直負責“招待”他的楊囂提出了求見楊彪的請求。

楊囂是楊修的嫡長子,在當年楊修為曹操所害後,加上楊彪年老,於是楊囂雖年紀不大,卻也漸漸成為了楊府的主事人。

少年喪父的經歷,讓楊囂有著不符同齡人的成熟與老練。

聽到孟達的請求後,楊囂臉上並未浮現出明顯的拒絕之色。

他只是用婉轉的語言說道:“大父年老體衰,近年來時常臥病在床,恐無法接見世叔。”

說完這番話後,楊囂的臉上還適時流露出悲傷的神色。

這神色好似象徵著,楊彪命不久矣了一般。

只是楊囂雖少年老成,但可惜他對面坐著的是比他更為老道的孟達。

孟達用玩味的目光打量著楊囂。

他記得在他第一次提出類似的請求時,楊囂便是以這理由推脫。

而在後面幾日的請求中,楊囂推脫的理由更是一直沒變過。

若說楊囂第一次以這番說辭婉拒時,孟達心中還覺得有幾分可信,但現在孟達心中的那幾分可信,早就被內心中的強烈慾望所磨滅。

楊囂真以為自己此番入洛陽,想的僅僅是以晚輩之禮拜問名滿天下的“楊公”嗎?

在注視楊囂許久後,孟達拾起一塊錦帕擦了擦嘴角,然後對著楊囂問道:

“建安二十四年時,公子應當是年方十五。

十五的年紀,足以讓公子記事,可建安二十四年距今不過短短六年時間,難道公子就忘記了殺父之仇嗎?”

孟達問這番話時,語氣中帶著些許長輩對晚輩的問責。

問責的語氣配上“殺父之仇”四個字,對楊囂造成的影響是巨大的。

幾乎是孟達話音剛落的那一刻,楊囂的臉色就頃刻間從溫和變為陰沉。

在漢室統治天下的四百餘年來,“以孝治天下”的理念早已經深入人心。

對於尋常庶民來說,若有旁人敢辱及父母,他都可能暴起殺之洩憤,更何況從小受人倫大道教育長大的楊囂呢?

殺父之仇,楊囂怎麼會忘,又怎麼敢忘!

見孟達提起自己心中最不願回憶的往事,年輕的楊囂心中只感覺有著一股熱血在沸騰,他本來下意識就要用怒吼來表達他心中的憤怒。

但想起這幾年來楊彪的謹小慎微,想起這幾年來楊彪的諄諄教導,楊囂硬生生忍下了心中的這股衝動。

在耗費巨大的心力,讓自己的心情勉強鎮定之後,楊囂看向孟達的眼神早已經不復方才的禮敬。

數日的拖延,終於讓孟達這位世叔開始圖窮匕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