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繁文縟節雖不好煩擾到太后那邊,六禮難全,卻也挑了極好的時辰。

日頭將落未落時,那頂裝著新婦的花轎伴著樂聲進了程府,有別家孩童好奇地隨到了門口,欲再跟進去。大喜之日,鬟婢也不好直接趕人, 便給孩子們一人塞了一把花生飴糖打發了去。

花轎落下,新婦被擁進了喜堂,可後邊的隊伍卻遠遠不算完。程府的小廝兩人一口,接連不斷地將嫁資抬了進來,擺在了穿堂顯眼處。一口箱子放下還有下一口,彷彿不會窮盡。

可見長公主府是何等潑天的富貴,那大紅的箱子幾乎佔了一半地方, 使得過路者無不嘖嘖讚歎。

這還是在太后不敢聲張,便未幫著添置物件的情況下。

程家不知哪支的小娘子,個頭方才長到大人腰間,探進花轎將昭容牽了出來。因昭容有著身子,一些不便宜的流程自是減免了。

婢子攜了昭容的手,將人引進喜堂右側。

堂內燭光明亮晃眼,透過喜帕,她能見著影影綽綽的人影,她不禁撫上腹部,臉上漾出笑意。

她盼了這一天盼了何其久,只有她自己知曉。

有人給她遞來幾支香,她接了,隨著贊禮者的贊唱, 上香叩首。她微微側眼一瞥, 左側立著一人影, 與她做著相同的動作。

她頻頻注意著他, 這才得以安下心。

他曾有家室又如何, 自幼時起,身邊的人都對她百依百順,她看上的, 便沒有得不到手的。至於阮玉儀,昭容怠於顧得她如會何,她只消安分些,不要攪擾自己便是。

她忽地憶起若空的讖語,笑意更深了一些,她就知道這些人都是胡言亂語,她與行秋,這不好生走到了一步麼。

她與她腹中孩兒也會平安順遂。

那贊禮者吊高了嗓音,又唱,“升!拜!”原是應反覆唱三遍,可不知怎的,那聲音卻戛然而止。

侍立在外頭的婢子神色慌張,碎步進來,向程老爺通報了什麼。程老爺眸中泛起驚異之色,竟是也不顧喜堂內的情狀了,忙攜程朱氏離開。

見程家長輩離去,這禮也不得不暫時停下,堂內各人面面相覷,不明白還有什麼回比迎娶一國公主更要緊的事。

一時間滿室皆靜。

程行秋極力壓下慍色,可心中到底不快, 便側首問一邊的下人。那下人哪裡知道,只得搖了搖頭,惹得他更是不滿。

可轉念一想,連那般重視昭容的程朱氏也被一句話就叫了出去,想來應是怠慢不得的事。他並不發怒,勸慰了自己,緊盯著門口。

他所站立之處只能瞧見一株樹木,再看不見其他情形。

昭容蓋著喜帕,視物盡是紅色,雖是不明所以,卻也並未取下,只恐壞了禮制或是今後的氣運。

忽地,她見眼前的人影都規避開來,算上主子下人,皆在程老爺的示意下,烏泱泱跪了一地,無不斂聲屏氣,恭肅嚴整。

周遭忽地一片靜默,不聞方才熱鬧,她只覺自己像是被扔入了另一方境地,心下焦灼不安。再側首,卻見行秋也正跪著,猶疑片刻,終是忍不住一把將喜帕扯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