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濯新垂首默了會兒,不聞那玄衣人動靜,於是自行起身,定定地注視著他。

無數種可能性閃過姜懷央腦中,在他心中激起千層浪,終是凝成一句話,“你是如何回來的?”他說得艱難,聲音有些滯澀。

“剩了一口氣,被契丹人所拾……”阮濯新似乎想到了什麼,頓住了。

原是如此,當時清理戰場時,才沒發現他的屍身。

“陛下要仔細著靖王,”他沉聲提醒,“臣在契丹那邊看見了他。”

姜懷央重重撥出一口氣,“朕知道。”容家老爺子效忠的,就是靖王。

他雖口風夠緊,但卻意外地憐惜自己的孫女兒。千百種刑罰都撬不動的嘴,竟是因著一句“淑妃過得不好”,一五一十交代了,只求姜懷央能饒過無辜的淑妃。

正是因為如此,容家這送進宮來當細作的女兒,才能安然無恙至今。

阮濯新一愣,忽地低低笑了。他早該想到,天下有什麼是不在這傢伙的算計中的,倒白緊張一場。

收了笑意,他神色複雜,“臣要見儀兒。”被困在契丹數年,好容易尋了空當逃回蕪國,其間種種,哪裡是一語道得盡的。只不過是他一心牽掛著他那垂淚的妹妹,不欲多言。

至於儀兒與程家如何,又是怎般入了宮的,暫且都能往邊上放一放。他只有先見到了人,才能安下心來。

姜懷央正待說什麼,殿門被人叩響,溫雉帶進來一形容狼狽的宮婢。

“陛下,這是槿妃身邊的婢子,她有事相稟。”

兩人一齊望過去,倒使得溫雉愣住了,張了張口,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死而復生,怎能不奇!

他愣神間,輕羅已是撲通跪了下來,“求陛下乾淨去瞧瞧我們娘娘,御膳房……太后她……”原來打好的腹稿通通作廢,一慌亂起來,也是半天說不靈清。

她只好一昧地叩首,一聲聲悶響迴盪在大殿中,額心淌下血,順著鼻側流下,和著淚。

阮濯新心下咯噔一下,與姜懷央對視一眼,搶先問道,“她現在何處?”

“且隨咱家來。”溫雉暗道不妙,這會兒也顧不上這許多了。

不過也用不著他引路,姜懷央已是趨步出去,只留下一道玄色殘影。阮濯新抿了抿唇,看向一邊的溫雉,溫雉微微垂下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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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阮玉儀正坐於幾邊,有一下沒一下地撥弄著不成曲調的音,外頭一陣騷亂,她也充耳不聞,不知在思慮著些什麼。

直至木香推門而入,顫著聲道,“小姐,大公子他、他回來了!”

她手下錯了一音,琴絃了驀地斷裂,劃破她瑩潤的指尖,不消多時就滲出紅瑪瑙般的血珠兒。她自是不信,卻不願木香用此事與她玩笑,因沉了聲,“不得混說。”

“不是……哎呀。”一句兩句說不清,木香乾脆上來拉她。

她嘆了口氣,只好一路隨著木香至外邊。不過,宮外騷亂這樣大,想來是太后的計策被察覺了,如此也好,解了她心頭一個鬱結。

外頭的確亂成了一團,院門洞開,隱隱聽溫雉與侍衛的對話,一面詰問,一面冷笑連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