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有了名的佑兒也不知怎的,忽地小臉一皺,要哭不哭起來。太后自己的兩個孩子,都是交由乳母帶大,哪裡有什麼經驗,一面心疼,一面又手足無措的。

白荷輕聲道,“太后娘娘,奴婢來罷。”

她抱過佑兒,讓他趴在自己肩頭,輕輕拍著他的後背。他漸漸安靜下來,小身子一抖,大約是打了個嗝。

太后雖是面色不變,眸中卻泛起絲絲哀傷。這畢竟是她的孫兒,還是想親近的,但小孩認生,也強求不來。

外頭新帝的鑾輿至,一眾人舉步出去迎。

姜懷央掃視了一圈,嗓音疏淡,“都置辦得如何了?”

“一切妥當,”溫雉拱手道,“待停靈三日,即可送入皇陵。”

不遠處的白綢微微飄動,似水似波,揚起堂內立香的氣味,混合著棺木的木質味,令人不由得想到朽壞的木,溼滑的青苔,那是一種不似人間的氣息。

太后眸光微動,抿了下唇,道,“皇帝給這孩子賜個名兒罷。哀家暫且擇了個佑字,你看如何?”

他不甚在意,“就依太后的意思。”

太后見他態度隨意,便進一步道,“這孩子是聽雪留給哀家唯一的念想了,不若就養在哀家膝下,若送去程家,反是不好。”畢竟程家自個兒都亂著,誰還顧及一個吃穿無法自理的嬰孩。

聞言,他眉心微沉。宮裡倒是不缺一人的吃穿,只是這孩子卻萬萬不能養在太后膝下。

太后對自己的孩子總是過分溺愛,最終導致先三皇子犯下如此滔天的罪行,又將昭容慣成這般的目下無人,想來是不懂教化的。

太后得了這孩子,待他大些後,會與他說些什麼可想而知。姜懷央不會容許三皇子那樣的事發生第二遭。

“太后所言有理,的確不能送回程家。”他附和道。

“那……”太后面上一喜。

“但宮中殿宇如此之多,也不能光您做這決定。依朕看,不若叫佑兒自己抉擇的好。”

此言一出,眾人心思各起。到底是半個天家血脈,待其長大了,也算是個依靠,何況,宮闈中的幾個妃嬪,大抵是膝下無子的命。

這會兒佑兒正混扯的白荷的頭髮,初生的嬰孩,氣力卻不小,竟將白荷的頭髮生生扯散了幾綹,疼得她淚水汪汪。

白荷怕動壞了他,只好任由他扯著,一面口裡哄道,“佑兒乖,來瞧瞧,你歡喜哪位主子呀。”

佑兒哪裡聽得懂她的話,一雙眸子滴溜溜得轉。

站在白荷身後的正是阮玉儀,可巧她獨獨留下的一隻簪子上邊有珠穗,動作時,那穗子就輕輕擺動。看得佑兒嘴角一咧,哼哼唧唧地就要伸手去抓。

她見他看得歡喜,微微歪頭,讓珠穗晃起來,這孩子果真笑得更歡了。

隨著佑兒的反應,堂中一眾人的目光都匯在了她的身上。

她注意到,怔了怔,抬眼對上姜懷央的眼眸,“陛下,臣妾不知如何撫養……”

“無妨,”他道,“屆時自會派了乳母去。”

於是此時便敲定了下來。有人替她歡喜,也自是有人暗恨。但於她來說,雖說是稚子無辜,但一思及這是程行秋與昭容之子,心中難免膈應,頂天了也就是不會遷情於他罷了。

若要她來養——她甚至恍惚覺著自己都還沒有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