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雉並未著急離開。他緩緩勾起唇角,眼底卻無波,“不知這城中是出了何事,為何不放行?”

“還不是那些不知死活的刁民……”守衛眼中開始泛起不耐,催促道,“不該問的少問,只管進去就是。”若叫人發現了他私自放人進去,他可是要難做的。

他對同僚一頷首,將這馬車放進了城關。

他方將荷包揣進衣袖,對面的同僚便直勾勾地盯著,向他走來。他嘖了聲,將手中荷包開啟,打算將裡邊的東西分對方一半,堵了對方的口。

他將荷包口子一倒,金燦燦的東西掉進他手心,他微微倒吸了口涼氣。

再抬首去望那馬車時,只餘下翠色的一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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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方才守衛的話,也無需向姜懷央稟。因為一入了城中,究竟事出何因,就十分明顯了。

官府儀門附近,或坐或立了不少布衣,男人們聚集在一處,向官府裡頭高聲喊話;有肚飢狠了的,倚在牆根埋頭不語;婦人面色蒼白,緊緊摟著懷中啼哭的嬰孩……

不過一場寒災,京城之外,就已成了如此亂象。

百姓佔滿了官道,馬車被迫停下。

姜懷央面色沉沉,將眼前景象盡收眼底。他側首道,“你在車輿內歇會兒。”說著,他便要掀開簾子下去。

阮玉儀扯出他的衣袖,“臣妾跟您一道。”

他默然注視了她半晌,終是頷首允了。

這般車馬停在街頭,又見裡頭下來的是如此款段的人,早有百姓圍了上來,眾人七嘴八舌地哀求,大致俱是在述說著同一件事:

“幾位貴人,給口吃的罷!”

阮玉儀蹙了眉,眼中動容,去扯他衣袖,“夫君,你看這——”雖然知曉眼下救了這些百姓,還有更多的受難人,可她到底做不到見死不顧。

雖然兩人出宮前,便商榷好了稱呼與假身份,可忽地聽小娘子這般軟聲喚,他心尖還是顫了下。

這會兒他們並肩立著,衣袖相依,在旁人眼中,定與尋常夫妻無異。或許以兩人之間的身份,思量這些並不妥當,但他抵不住地心軟。

他會了她的意,低聲吩咐溫雉想辦法弄些吃食來,佈施與這些百姓。

他想,這會兒別說是救助些百姓,就是她提些過分的,他也會答應。

得了令,溫雉應聲去了。

眾人中有耳尖的,聽見了姜懷央的話,左右一叫嚷,訊息如春風過境,很快傳了開來。一時間灰濛濛一片布衣,道謝的道謝,痛哭的痛哭。

閒立間,阮玉儀目光掃過四下,忽地在一對母子身上頓住。

她著木香去取了隨身攜帶的小食,並一新鮮牛乳來,自己則舉步往那處去。

那位夫人仍舊低頭安撫著孩子。她只用了一根髮帶束了長髮,面頰微略凹陷,眸光枯槁,衣襟上滲出兩點血跡。

觸目驚心。

大人們尚且還能用些饢餅湊活,但這瞧上去只有數月大的嬰孩,卻是再從母親出得不到什麼乳水。

他只能哭嚎著。婦人一面忍著疼,一面無助地落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