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翩翻,覆住紅牆黛瓦的鮮亮,展眼盡是白茫茫一片。

阮玉儀攏了攏斗篷,不住加快了步子,走動間,斗篷下蜜合色裙衫探出。雪在腳下吱吱作響,她握著袖爐的手不禁又收緊。

既是有事相求,自是不能搭轎輦的。況他所在處,離落梅軒算不得多遠。

“小主慢些,仔細莫摔著。”木香小臂上穿著食盒,空出雙手去攙她。

她張了張唇,吐出一團白氣,“你說陛下果真會聽我一言嗎?”雖說是求情,可她心中也沒底,陛下待誰都冷心冷清,她又怎會是那個例外?

可淑妃怕也是求無所求,才找上了她。

轉過一株梨樹,便是養心殿。她方行至殿前,守在門邊的溫雉眼見望見她,忙迎了上來,“小主可是來見陛下的?”

她低垂著眉眼,勾起一個笑來,“煩請公公通報一聲。就說臣妾送今日的茶點來了。”

近日來,她一直都幫著淑妃送糕點過來,只不過如今淑妃被禁足,此次帶來的是她宮中做的。

溫雉笑著應下,回身通報去了。

殿內,雪照進瑩瑩光亮。姜懷央坐於窗下的几案邊,姿態閒適地倚在椅背上,面前擺著一本奏摺,折上所書,正是容家之事。

他捏著筆的手指骨節修長,如節節玉竹,指腹處隱有薄繭。他嗓音疏淡,“還不肯交代?”

一側立著的刑部尚書斂氣垂眸,斟酌著開口,“容雲升吵著要見您。”邊道,邊不住地拿眼覷著面前年輕的新帝。

那容雲升是容家老爺的名諱。與他放給淑妃的訊息不同,容家的男子,其實並未盡數處死——若是全誅殺了,他要從何揪出幕後者?

姜懷央唇中溢位一聲冷笑,“他倒是口風緊的。也好,朕便遂了他的願。”

話音方落,溫雉叩門而入,“陛下,阮婕妤求見。”

陛下會見大臣時,一般不會叫人攪擾。若是尋常人,他自然要人回去便是,只是因著來者是落梅軒的那位,他報也不是,不報也不是,倒將他置於兩難之境。

他垂眸看著地面,等待新帝的答覆。

大殿內靜了會兒,意料之外地聽姜懷央道,“讓她回罷。”

溫雉還想再爭取一下,“可婕妤是拎著食盒來的。這外頭的雪這般大——”若是陛下是真不願見還好,若不是,又恐屆時落個苛待她的罪名。

他捏著筆桿的手緊了緊,眸色沉下來,“不見。”

“是。”溫雉不再說什麼,暗自輕嘆,不敢久留,因垂手退下了。

阮玉儀還立在臺磯上,垂眸斂目,身形纖弱得厲害,彷彿一陣風就能將人吹走似的。新做衣裳套在她身上,竟似乎還寬大了些許。

聽罷他的回話,她眼睫顫了顫,輕聲道,“臣妾便在外頭等著。”一次作罷,兩次作罷,只會叫此事愈拖愈久,到時候這情,也就愈難求了。

溫雉唇囁嚅了下,想安慰什麼,終是隻說出句,“陛下正與刑部的大人商談要事,一時半會兒結束不了,您要不——”

她搖頭,回身下了臺磯,立在了雪下。

她脊背端直,雪珠兒將她的身影掩映得朦朧,不似真切。他微蹙了眉,如此寒涼天氣,怎可立於雪下。

他意欲上前勸說一二,卻遙遙地見她對他搖了搖頭。她發上珠釵映出雪色,晃出晶亮且堅決的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