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侵肌噬骨,徒然搖著空枝。

宣嬈回視姜懷央,頓了一瞬,方道,“草民宣嬈,是這戲班子的領頭。”

“原是戲子。”他聲音疏淡,卻叫宣嬈從中聽出譏諷來。

宣嬈不知經歷了幾次這般場面, 聽了幾遭謾罵,心中早生不出任何情緒。只垂了垂眸,“正是。”

姜懷央怠於與他糾纏,瞥見阮玉儀唇上口脂稍有沾落,問,“你們可有口脂之類?”

宣嬈遲疑道, “有是倒是有的,只是那些色澤濃豔,並非女子尋常時所用——”

聽他與自己搬弄見識,姜懷央更是心中不快,攜了她便往臺後去。她只知他素來喜怒難測,不願多問什麼,也隨他拉著去了。

這戲樓足有三層之高,臺後的小隔間便是專供伶人們上妝休憩之所,同時也承候場之用,此時裡邊幾乎或站或坐,整個兒戲班子的人都在了。

裡邊一伶人正更衣,忽地見有人闖入,自是有些氣惱,立眉豎目, “來者為誰, 可還知點禮數?”攥著衣物匆匆遮擋。

為宮中唱曲兒的這些皆是名伶,被外頭的風流富貴之流捧久了, 多少是有些氣性的。

溫雉一笑,上前解釋了幾句。

那伶人一霎便白了臉色, 腦中亂糟糟盡是坊間有關這位新帝的傳聞, 自己就將自己嚇唬得雙股戰戰。

但還不及謝罪, 這隔間中的人就盡數被溫雉趕了出去。

門被吱呀合上,裡邊一下便昏暗下來。

阮玉儀勉力看了許久,方才適應這光線。身後便是伶人們梳妝的鏡臺,几上胭脂盒,頭冠之類還未來得及收整,散亂地擺放著。

他的手在几上物什之間遊離,邊問她,“哪個是口脂?”

她側眼看去,其實這上邊的脂膏與她慣常用的確不盡相同,於是她隨意點了個紅的。

姜懷央拿過那小瓷盒——說是小瓷盒,卻也有她一個掌心大小——黑暗中,一切細碎的動靜都被無限放大。

瓷器碰撞出脆響,衣料摩擦聲,就連兩人的呼吸,似乎也震耳欲聾。

他沾了口脂,撫上她的唇瓣。小娘子的唇瓣溫熱柔軟,在他的手下微略變形。他生疏地描繪著她的唇形, 填充。

她座下的是張圓凳,無處可依, 只好攥住他的衣襟, 微微仰著頭,任由他畫。

他見補得差不多了,頓住指尖,“泠泠如此歡喜聽戲,往後常喚這戲班子來可好?”他壓著聲音,其中溫和而難辨喜怒。

她有些怵他,絲毫不想惹他動怒,因牽唇一笑,“好自然是好。可臣妾也不過是因未能陪伴陛下,覺寥落無趣,這才歡喜用這些打發時間。”她揣摩著他的意思說著。

雕花的小窗氣度委實是小得很,只肯放進來些許光線。她盯著他的神色,也只能看清他的面廓。

她心如擂鼓。

他的聲音低低地在她耳邊縈繞:

“人各有命,戲子終究只是戲子。”他是在警告她,聽戲可以,但她不可與那人走太近。

她著綴珠繡鞋的腳從裙襬下探出,纏上他的小腿,緩慢而曖昧地摩挲,“臣妾知曉。“

他愉悅地輕笑一聲,目光下移,落在她的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