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修遠轉身望去,見來者身形魁梧、滿面風霜,正是久未相見的蕭峰。

不過未待他開口應聲,床榻上的耶律洪基便已經被驚醒:

“來人,有刺客……”

耶律洪基心思矯捷,睡夢中剛一睜眼,見營帳之中突然出現兩個陌生人,便知道事情不妙,不做絲毫猶豫,一邊大喝,一邊摸向枕下寶刀,意欲翻身劈開背後營帳,就近先行逃離。

不想,他明明是鼓足氣息想要大喝,可話一開口,竟是聲細如蚊,只有帳篷內的孟修遠和蕭峰能聽得到他的聲音。

而他那抓著寶刀的手,則是同樣使不上一點力氣,勉強從臥榻之上爬了起來,剛想移步,卻是雙腿一軟,又跌坐回了床上。

“你們……你們對我做了什麼?!”

耶律洪基雖身為遼國皇帝,一生經歷許多大風大浪,可卻從未見過如此古怪之事。兼之深夜突被刺客闖入營帳,只道是自己命在旦夕,不由聲音中也有些倉惶。

孟修遠聞聲,只輕輕朝那耶律洪基瞥了一眼,卻是先不理他,轉而朝蕭峰拱手道:

“蕭大哥,別來無恙……”

蕭峰見孟修遠仍是以這麼敬重的態度面對他,不由稍稍一怔,片刻之後,才輕出了一口氣,開口嘆道:

“孟兄弟,幾月不見,你功夫又厲害了許多。

到現在,連我也看不透你了。”

蕭峰能瞧得出,耶律洪基此時狀態古怪,是因為被封了經脈穴道。而且這封穴手法極為高明,只以真氣堵塞其大半經絡,卻是不完全封死,使其仍能略微活動發聲,卻是虛弱無力,無法高聲引來衛兵、亦無法動身逃離。

他自認這般點穴功夫,自己倉促間是很難做到的。

更重要的是,蕭峰自進入營帳以來,一雙眼睛一直都盯在孟修遠的身上、沒有絲毫偏移,可即便這樣,他卻仍沒能發覺,孟修遠究竟是什麼時候出的手。

兩相疊加之下,蕭峰能夠瞧出,眼前這位孟兄弟的功夫明顯相較少林寺時更有進步,已遠不是他能相較的了。

孟修遠聞言,也不與蕭峰客氣,點了點頭,而後便開口直言問道:

“蕭大哥,你說不讓我傷這遼皇帝,為什麼?”

提及正事,孟修遠面色肅然。他雖知以蕭峰為人,絕不可能相助遼國攻宋,卻也想聽他親口說說原因。

蕭峰望了臥榻上的耶律洪基一眼,以內力朝孟修遠傳音道:

“孟兄弟,你今日殺了遼帝,確能使得遼軍暫時退兵。

可不用一年半載,遼國便會有新的皇帝,又會垂涎宋國領地,再起兵事。

不說到到時候遼國已有此次前車之鑑,提前多做準備,你是否還能再成功刺殺。

只說於此過程中,不知道有多少無辜遼國百姓,要在那些貴族的權利爭奪之中慘遭橫禍。

孟兄弟,我是契丹人,從小在宋國長大。

遼宋兩國百姓受難,我皆是不願見到……”

說至此處,蕭峰稍稍一頓,一雙虎目直視孟修遠,接著坦然道:

“你是土生土長的宋人,一心為大宋考慮,無可厚非。

加之你此刻功夫,顯然已非我能匹敵。

若你覺得我所言不對,自可先來殺我,再斬遼帝。

各為其國,各為其民,今日我便是身死,也不怨你。”

孟修遠聞言,當即眉頭微皺。可待稍稍思慮之後,卻也覺得這位蕭大哥所說確實肺腑之言。

以蕭峰身世,心中有此所想,確也是再正確不過。

半晌之後,孟修遠突地點了點頭,朝蕭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