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應該是他回國之後,第二次來這個地方,上次是綰嫣生日那天。

慶祝結束後的蘇意晚,送莫然進了電梯,轉身回頭的時候,發現安全樓梯的門後似乎是藏了人。影子投在地面,瘦瘦高高的,帶著鴨舌帽。也沒多做停留,開門進屋,滴答聲響起的時候,渾身癱軟,順著入戶門滑到在地。這是頂樓,除了她,基本不會有人上來,一層兩戶的設計,另外一戶,五年來一直沒人,因為她有鑰匙。她很確定,就是他。

紅酒的後勁太大了,輕輕晃著有些漲漲的腦袋,摸摸隱隱作痛的胃,意識到自己在地上睡著了。

起身進了廚房,接杯溫水一飲而下,胃痛才有所緩解。

沙發上的她眼睛盯著沒有聲音的電視劇,腦子回到了從前。

她是個孤兒,無依無靠的,能像現在這樣安穩平淡的生活不容易。尤其,她還算是有一番作為吧,雖然是在網文界,但好歹生活富足,也算瀟灑。

可如果精確一點來說,在她15歲之前,她是有父母兄弟的。

“她爸,要不讓娃接著上吧,娃學習好,以後說不定會有大出息呢。”

屋內就著昏暗的燈光縫補著破舊衣服的農婦說道,眼睛不時的瞟像風一吹就吱呀作響的木門,門口的木墩上就做著少年時的蘇意晚,不,那時還是蘇小寶。

“咋不想她上學嗎?俺老蘇家幾代人都是泥腿子,就咱家出了兩個狀元,那以後肯定有本事。可大寶的病也得治,哎。。。。。。”閨女從小就懂事,人乖巧,學習也好,可就是家裡的條件實在是不能供了。家裡的錢還得留著給大寶治病,那是他蘇家的香火,不能在他這斷了,對不起祖宗。只能悶聲抽著自己卷的旱菸,圖雲吐霧間或許能多少抵消一點心裡的無力感。

“收拾收拾睡覺吧,明早還得趕早班車呢。”

屋外的池塘裡不時的傳來青蛙的叫聲,夏蟬也不甘示弱的吱吱回應,靜謐的夜晚,煩悶的溫度,只有女孩彎著身子蹲坐在門口。

家裡地方不大,就一間破舊不堪的房子,爹媽的對話一字不落的全聽見了。可她什麼也沒說,繼續用手裡的狗尾巴草逗弄著那些賣力的搬著食物殘渣的螞蟻。就算她再懂事善解人意也不會主動跟他們說“我不上學了,家裡的錢給哥哥治病吧。”她很清楚,要想改變他們一家的命運,改變自己的命運,上學是唯一的出路。

抬頭看著天空,心裡默唸“哥哥,對不起”。他的哥哥,有心臟病,前兩年體檢的時候發現的,好在現在身體沒太大的異樣,暫時不影響上學。可也不好說,醫生建議儘早去大城市檢查。

她沒責怪第二天一聲不響就坐車走了的父母,他們也只是想帶自己的兒子看病呀,有什麼錯呢。只是,這一去,她徹底的失去了自己的至親,她心裡還是怨恨的,接了兒子看病回來的路上出了車禍,三人當場直接沒了。村支書慌里慌張來通知的時候,她直接懵了,當場暈倒,醒來的時候,是一星期之後。

“閨女,你這幾天一直高燒不醒,天太熱,也沒辦法放太久,我們就做主把後事辦了,這是他們留下的東西。”摸著手裡帶有血跡的布包,緊緊抱在胸口,壓得她心裡喘不過氣。那是他們出發前一晚收拾東西用的袋子,家裡僅有的兩萬塊錢就裝在裡面,原本是用來給哥哥治病的,卻沒想到,這一去,一切都化為烏有。

高燒嚴重脫水,嘴唇起皮,嘴裡長泡,眼睛凹陷,眼角佈滿紅血絲,臉色白的像鬼一樣。她幾次張了張嘴,卻怎麼也打不開,像是被膠水黏住了一樣,嘗試著第四次的時候,勉強擠出了兩句話。

“謝謝,我想繼續上學。”幾乎是懇求的看著面前的支書,這是她最後的機會了。

“唉,你這閨女。。。。。。”聲音裡滿是無奈和同情,小小年紀,就經歷這事,擱誰也受不了的。

就在她看著滿屋子走動的支書,一手叉腰,一手不停刺撓著那半禿的頭頂時,她就不抱希望了,她能感覺到對方異樣的為難。

“我儘量。”半小時後,就在她要放棄的時候,聽見支書扔下這幾個字,著急忙慌的跑了。

一個星期後,出院直接去了墳頭,看著眼前新堆起的土堆和散落的紙錢,她還是沒辦法接受,裡面躺的是她的至親,四下無人,終於可以放聲大哭,將這些天的委屈、害怕、無助統統發洩出來。”

“你們不是帶哥哥看病嗎?怎麼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