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瑀話音剛落,一道黑影便出現在了二人不遠處,手中還提著一個漆黑的木盒。

“伯爺,屬下奉邱統領之命,前來向伯爺繳令。”那人遠遠的朝張拯行禮,也不靠近張拯。

說完一句話之後,便將木盒留在了原地,然後消失不見。陳瑀走過去開啟木盒,正是一顆已經被處理得栩栩如生的人頭。

然後開啟一張畫像,仔細對比了一下,回道:“伯爺,這應該就是鄭同的人頭了。”

“哦!”張拯不為所動,依舊繼續往水中甩出去一杆,這才淡淡的說道:“替身罷了,丟進渭河裡餵魚吧。”

“是!”陳瑀也不清楚張拯為什麼如此篤定這顆人頭不是鄭同的。但張拯既然說是假的,那就肯定是假的。

陳瑀從來不懷疑張拯的判斷力。張拯和陳瑀依舊靜靜的在渭河邊等著。

因為張拯相信,邱十三一定會給自己一個交代的。這一等,就是夜半時分。

陳瑀都已經快要忍不住睡著了。

“砰!”忽然,一個什麼東西砸到了陳瑀的面前,頓時將陳瑀的睏意嚇得不翼而飛。

陳瑀看了來人一眼,不爽的呵斥道:“邱比,你特麼要死啊。”

“嘿嘿嘿嘿,伯爺,活的。”邱十三陰笑了一陣,朝張拯說了一句。然後踢了一腳陳瑀身前的人影道:“醒醒!”張拯收了魚竿,跳下用碎石壘成的釣位,對著兩人吩咐道:“帶回翠微山吧。”說著,率先朝自己位於翠微山上的別墅走去。

張拯位於翠微山的別墅與其他先生的別墅不同。張拯的別墅,有一個深達十數米的地下室,而其他先生的別墅,是沒有的。

此刻,張拯別墅底下的地下室中。巨大的牛油蠟燭將這間位於地下的陰暗照耀得宛如白晝。

張拯坐在一張胡凳上,身前是一個臨時搭建的簡易木架。此時,木架之上四肢被固定著的鄭同已經清醒過來。

陳瑀和邱十三則是在擺弄著各種各樣的刑具。

“鄭同!我早就說過我會取下你的項上人頭來祭奠我的老師。現在你可以說你的遺言了。”張拯面色平靜的看著鄭同,只是口中說出來的話語,讓鄭同的一顆心沉到了谷底。

鄭同努力的維持著世家大族子弟的風範,即便被綁在木架上,也不願意低下他高傲的頭顱。

平視著朝張拯問道:“我明明做得天衣無縫,連崔禮都被我騙過去了,你是怎麼知道他是我的替身的?”

“我是讓你說遺言,沒讓你問問題。不過抓住了你之後,我的心情好了很多,為你解答一下也無妨。我這個人,一向喜歡以己度人,所謂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我喜歡將我自己帶入角色裡面,然後去不斷的補充其中的漏洞。如果我是你的話,一定不會選擇親身犯險,哪怕這個人是我的生死仇敵……所以……”張拯望著鄭同,臉上露出一絲淡淡的嘲諷之色。

聽完了張拯的解釋,鄭同眼中露出絕望之色,再次問道:“所以,你看似是在與崔禮交易,實則是將他當成了棋子是嗎?”張拯雙手一攤:“談不上棋子,互相利用而已,崔禮知道憑他自己是殺不了你的,但你肯定不會選擇放過他。恰好我也需要你的命來出一口惡氣,這才順手佈下一局而已,你就傻乎乎的鑽進來了,怪我咯。”鄭同沉默了一下,繼續追問道:“火藥,是你給崔禮的?”

“不是,我沒那麼大的許可權,事實上火藥雖然是我弄出來的,但將秘方交給陛下之後,除了嶺南那一次,我便再也沒有私自制作過火藥。”張拯搖搖頭,否決了鄭同的猜測。

火藥的威力太大,已經大到了讓任何人都能感覺到危險的程度。張拯有自知之明,自己在遇到生死危機之時用一下李二或許不會說什麼。

但是自己一旦敢隨便亂用,甚至將它贈與別人,那就是自己找死了。就連去炸鄭氏祖宅,張拯都是選擇打進火器局搶走一些火藥,而不是自己製作。

火藥已經成了李二的禁區,其中的度,張拯一直把握得很好。張拯說完,臉上露出不耐之色,對著鄭同說道:“好了,你該交代遺言了。”鄭同沒有在追問什麼,臉上忽然露出一抹懷念。

然後對張拯說道:“若是有一日鄭氏敗亡,還請張縣伯設法搭救一下我大兄唯一的孩子,哦,就是上一次出面與你交涉的那個孩子,他叫鄭隨。”

“嗯?”張拯怎麼也沒想到鄭同的遺言會是讓他救出鄭隨,看著鄭同的眼神頓時古怪起來。

莫非這鄭隨其實是鄭同的私生子?張拯淡淡的嘲諷了一句:“嘖,貴圈真亂。”看著張拯的表情變換,鄭同一下子便反應過來張拯的想法。

不由得有些惱怒:“不是你想的那樣。”

“那是哪樣,連你自己的親兒子都不救,很難不讓人多想啊。”張拯的語氣之中盡是揶揄,他調查得很清楚,鄭同可是有三個親兒子的。

鄭同解釋道:“鄭氏血脈需要順利的延續下去,沒有人比鄭隨更合適,因為他不會向你報復。”

“哦,條件呢?”張拯忽然懂了,心中忽然對鄭同升起一絲敬佩。這是一個純粹的人,一個為了家族可以拋棄一切的人。

直到現在,心中想的已經不是自己的命運,而是家族的存續。鄭同的要求,其實一點都不難理解,不過是世家貫用的手段而已。

他們從來不把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裡。三國年間,有一個複姓諸葛的家族。

兄弟三人出仕魏蜀吳,彼此為敵。這樣做的好處就是,不論哪一方勝出,諸葛家都能長盛不衰。

只是讓張拯沒想到的是,現在世家還沒有敗亡呢,鄭同竟然已經想到那麼遠了。

既然鄭氏已經如此,那麼崔氏呢?張拯想到了崔禮,還有崔謹兄弟。看來,崔禮叛族,也就未必像他說的那般簡單啊。

張拯忽然笑道:“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