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什麼東西?”寧榮枝激動之下,把荷包之中的東西盡數倒了出來,癱在手裡頭,咄咄逼人的問梓公公道,“你且告訴我,你把這些東西緊緊攥在手中,是想要幹什麼。”

只見寧榮枝白淨的手心裡頭,赫然是一攤砂珠。這砂珠看起來各個都圓滾滾的模樣,若是不小心落在了地上,定然會讓人滑上一跤。

再聯想到這是江嬪每日都會經過的地方,那梓公公的意圖,也就不難猜了。這麼一番聯想之後,寧榮枝頓時覺得氣不打一出來。

她怎麼也沒有想到,看起來老實的很的梓公公,竟也會做出來這等事情。寧榮枝神色變得格外嚴肅,認真的對著梓公公說道:“梓公公,你也不必隱瞞,且老實對我說。你拿著這個荷包,是不是想要加害江嬪。”

寧榮枝既然把話說的這麼明白,顯然是已經猜出來了,他想要幹什麼。這個時候再推三阻四的加以隱瞞,反倒是不好。更何況他心頭壓著這麼多事情,早就已經疲憊不堪了。

這樣想著,梓公公也就不願意隱瞞,只愧疚地低下頭去,說道:“確實是這樣。奴才……奴才被豬油蒙了心,這才做出來這種大逆不道的事情。奴才下次絕對不會再犯了,還請娘娘原諒。”

“罷了。”看著梓公公這般看起來有些可憐的樣子,寧榮枝也不好再去說什麼。這畢竟不是自己宮中的太監,自然不能隨意責罵。因此,她只是嘆了口氣,輕聲說道,“好在事情還沒有發生,仍舊有挽回的餘地。你保證以後不會再發生這種事情,我自然不會再去追究,也不會把這件事情告知於林貴人。”

聽著這話,梓公公眉頭略微鬆了一下,看起來卻仍舊是有些愁眉不展的意思,看起來愁苦的很。他勉強笑了一下,說道:“那奴才便多謝娘娘好意了。”

看著梓公公這般模樣,寧榮枝也覺著有些心有不忍。她復又嘆了一口氣,道:“依照我平日裡頭對你的認識,你也並非是那種大奸大惡之人,怎會想出來這般惡毒的主意。”

“不論你是同江嬪素有恩怨還是怎樣,都不應當這般。她肚子裡頭是拋卻龍子這個身份之外,還是一條實打實的生命。只要是生命,就應該尊重愛惜,萬萬不能如此殘害。”寧榮枝因為林貴人的緣故,也存了幾分想要教導梓公公的心思,因此說的格外的苦口婆心。

眼看著梓公公頭越來越低,看起來滿滿一副羞愧難當的樣子,她也不忍心再說下去,只是說道:“你畢竟不是我宮中的,有好多事情,我自然不好如何說你。那你也應當有些分寸,不能胡亂行事。你且好好想想吧,沒什麼事情,我就先走了。你這包砂珠,我也留在自己這處了,免得你又有什麼不該有的心思。”

說完這句話之後,寧榮枝也沒有再在這裡停留的意思,當即就轉身,準備離開。就在她轉身的那一剎那,她的身後,傳來了一個雖然有些微弱,卻不乏堅定的聲音。

“等等。娘娘,奴才有些話,想要同您親自言說。”說句話的不是別人,自然是梓公公。

原來,方才寧榮枝的一番話,苦口婆心,卻又情真意切。聽在梓公公耳朵裡頭,自然是把他最後一絲防線也徹底擊潰。

梓公公原本就不是什麼大奸大惡之人,做這件事情的時候,心中也充滿了愧疚,所以這才遲遲不前,一直都沒有行動。

如今寧榮枝這麼說了一番,讓他算徹底想通了。不論如何,這件事情都不能隱瞞。否則,不僅是害了江嬪,害了林貴人,也害了他和他的家人。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林貴人若是當真被陷害了,那他想必也不會好到哪裡去。就憑藉著衛嬪的心思,不僅不會伸手保他,想必還會在背後悄悄推一把,以絕後患。這樣想著,梓公公哪裡還願意替衛嬪做事?

就把這件事情抖落出來吧。就算是自己的家人掌握在衛嬪手中,那也絕不能違揹著良心做事。否則,就算是家人安康,他也會一輩子感到良心不安。

思及此處,梓公公的想法愈發堅定起來。這件事情在憋在心底,只怕他會一輩子都輾轉反側,再也睡不了一個好覺。

與其這樣,倒不如把這件事情說了出來,也好過自己一個人憋在心裡苦悶。更何況,多個人,也能多些主意,說不定就能想出來解決的辦法。

這樣想著,梓公公愈發不加猶豫,見寧榮枝停住了步伐之後,他便將這些日子所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同寧榮枝言說。

寧榮枝乍一得知這個訊息,自然是感覺到難以置信。她似乎想要辨別幾句,可看著梓公公的神色,方才所說的當真全是真話。於是寧榮枝也說不出來其他什麼了,只能是嘆了一口氣,道:“事情當真是如此嗎?若是讓我發覺你是為了給自己脫罪,才編出來如此謊言,那就別怪我下手無情了。”

“奴才怎敢欺騙貴人,所說的一字一句,自然都是真話。”梓公公苦笑一聲,眉眼之間是無盡的蒼涼,“若不是奴才的親人都在衛嬪手上,奴才又何苦受制如此?人為刀殂,我為魚肉,眼下奴才算是徹底明白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了。只可恨那衛嬪,著實是欺人太甚。”

對於梓公公的話,寧榮枝自然有幾分感同身受的意思。她心裡頭明白的很,憑藉著衛嬪的手段,還當真是會做出來這些個事情。這樣算來,梓公公方才那異常的舉動,也就有了一個合理的解釋。

“我也想,你並非是那種大奸大惡之人,怎會想出來這般惡毒的主意。原來這其中,還另有隱情。這衛嬪著實是可惡的很,讓人十分不喜。”寧榮枝皺著眉頭,話語之中是對於衛嬪毫不掩飾的厭惡之意。

她平復了一下心情,漸漸冷靜了下來,回想起方才梓公公所說的話,自然也明白了,梓公公只是想要像她求助的意思。

——畢竟眼下梓公公的親人還在衛嬪那處,若是梓公公不按照衛嬪的吩咐行事的話,只怕他的親人就會有危險。這般想著,寧榮枝頓時感覺到了幾分為難,不知道要怎麼幫助梓公公才好。

她仔細思索了一番之後,這才斟酌著說道:“多一個人,也就多一分力量。憑藉著我的能力,只怕是想不出來萬全之策的。不如這樣,我帶你去找林貴人,把話說清楚,請她出出主意。”

一聽到這話,梓公公面上的退縮之色愈發濃重。他原先刻意隱瞞,就是害怕林貴人得知真相之後,會厭棄了自己。沒有想到,兜兜轉轉,最後還是回到了原地。

“貴人,這件事情說到底,還是奴才做錯了事情……就不必同林貴人言說了吧?”梓公公試探性的說道。

“怎能不用言說!這麼大的事情,於情於理,都應當讓她知道才好。”看著梓公公這麼一番畏畏縮縮的小模樣,寧榮枝只覺著氣不打一處來。可再聯想到梓公公的處境,寧榮枝倒也有幾分明白了梓公公的想法。

“我知道你的心思。”寧榮枝顧念著梓公公,終究是嘆了一口氣,輕聲說道,“只是這件事情無論如何,都應當讓林貴人知會一聲。放心,你並沒有什麼實際上的過錯,況且也是形勢所迫,她會原諒你的。”

有了寧榮枝這些話之後,梓公公才好似是吃了一顆定心丸一般,心中安定不少。他勉強笑了一下,面上露出來些許放鬆之色,終於是點了點頭,同意了寧榮枝的話。

瞧見梓公公同意之後,寧榮枝大喜過望,也不再猶豫,當即和梓公公一道,前往合歡宮之中,將此事告知於林貴人。

林貴人聽到這個訊息之後,心中如何震驚憤怒自然是略過不提。林貴人與寧榮枝商議一番之後,覺得這件事情事關重大,單憑她二人想必無法做主,不如將此事告知何所依,也好安心一些。

下了決斷之後,兩人自然是再不猶豫。眼看著就要到了午後,距離江嬪每日前去散步的時間沒有多遠了。若是再不快些行動,只怕是會被人發覺端倪。因此,幾人顧不上其他,只匆匆的離開了合歡宮,向著鳳儀宮的方向而去。

這件事情十分緊迫,況且事關重大,因此,自然是不會叫上那些個不相干的人去,不僅不會有什麼幫助,反倒還可能誤事。滿打滿算,最後過去的,也只有何所依,寧榮枝連同梓公公三人罷了。

方才在林貴人和寧榮枝商議的時候,梓公公自覺著自己只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奴才,不僅犯了錯,還沒有想到什麼好的主意,自然是不敢開口,只能在一旁安靜站著聽二人講話。

如今在路上,看著事情即將要往好的方面發展,梓公公終究是忍不住了,決心要把這件事情好好的言說一番,認真同林貴人解釋一下,不要讓兩人之間,產生什麼不必要的誤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