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來的一場雨,下的有些猝不及防,其實在這邊界線上風雪都不算常見,因為地上草木極少留不下風,也就留不下雨。平時見到的雨都是隨風飄蕩,撒一陣就過去了,只是潤潤地面而已。

而眼前這場雨下的極大,像是不要錢的豆子,被老天爺隨手撒下來。

大明城場外的草馬場裡,有三個呈品字形排列的簡陋木房,一間存放雜物,同時也流出一般來做飯,另外兩間分別是一個老人和一個少年的住處,年少誰不想要策馬江湖,於是少年就留下老人一個人闖蕩江湖去了。

外人都這麼說,老人也就聽個樂,不反駁也不承認,想這麼說就由著他們怎麼說去了。

這場大雨來的突然,老人早早的用棍子撐著茅草再撒上用石灰和陶土用糯米水調成的水泥壓上,就在自己房門前延伸出了一個小小的棚子,用來遮雨,剩下的水泥直接鋪在地上,方便也不積水。

老人做過了晚飯沒有照例就在雜貨間兼廚房解決了,反而是在新建的棚子下襬上了桌子,鐵了心的就算冒雨也要在這吃這頓晚飯,像是個小氣卻還偏偏喜歡炫耀的古怪老頭子,只是偌大的一個草馬場連一個人都沒有,也不知道要炫耀給誰看。

除了這個行為,最古怪的還是桌子上除了老人用的那雙筷子,居然還多了一雙,除了筷子還有一個小板凳,這個小板凳的位置在老人的對面,緊靠著頭頂的棚子的邊緣位置,沒人坐還好,要是有人坐這裡絕對會被捎上一身雨水。當然這還不是最過分的,最過分的是,那雙筷子下沒有喝湯的碗,而老人面前是一碗濃稠的小米粥,同時還有一杯略微渾濁的老黃酒,當然老人的對面同樣沒有。

老人像是在等人,不過不急,慢慢悠悠吃這隻有一星半點肉腥味的炒菜,還時不時輕輕的抿上一口老黃酒。

終於在夜幕中,原本就不大的草馬場的門被人輕輕推開一條縫,吱啦一聲,只不過很快就在嘈雜的雨聲中消失不見。不過慢慢悠悠喝酒的老人依舊聽了個正著。

老人聽到開門聲沒抬頭一楞,然後下筷如飛,瘋狂的翻菜,嘴裡還碎碎唸叨著:“我記得炒了三塊肉丁來著,這麼找不到那一塊了。”

終於腳步聲靠近,來人身材不算高大,卻很健碩,透過從長帽兩側露出隨風飄蕩的兩捋灰白長髮來看也是一位老人。

若是叫草馬場的工人看到,一定會驚歎道:原來田老頭子你還是有朋友的。

沒辦法老頭子從來都是一個人孤孤零零的,上次來了個少年待了幾年很快又走了,除此之外老人真的就跟孤家寡人一樣。

迎著門口昏黃的油燈,來人也終於來到了田慶的面前,雙手攥住鬢邊兩側的黑色長帽往後一褪,露出了真實面貌。

老人姓姬,年輕時曾跟如今三千道州文壇領袖儒家聖人董老夫子在稷下學宮對過一拳,後來就成了道州實力‘天平’帝元殿的大供奉老儒生。

老孺生抖落了身上的雨水,將烏黑如漆光滑如鏡的外套掛到田慶房門左側的一個突出的木釘上,然後拍拍衣服瞥了一眼,田慶留個直接的小板凳,也不惱,徑直走過去搬起板凳坐在田慶的一側,順手還將筷子拿過來。

全程一句話都沒說,田慶也滿是鄙夷的看著老孺生。

老孺生拿起筷子,就開始翻菜,田慶撇了一眼,直接拿起筷子砸在老孺生的筷子上:“要吃就吃,亂翻什麼。”

“這麼也沒見肉。”自知吃虧的老孺生悻悻然的賠笑道。

田慶譏諷道:“我這裡窮鄉僻壤,那裡比得上你們帝元殿天天大魚大肉的,不喜歡吃,就別吃。”

老孺生摸摸鼻子,不再說話,不過也沒放下筷子,隨手夾了一筷子菜,結果正好夾到一塊跟嬰兒小拇指頭一般大的肉,田慶急的眼睛都快瞪出來了。

老子翻了好大一會的肉,老儒生你姥姥的就不該給你筷子,下次來板凳給你都他孃的算我大度。

老孺生當然感覺到了田慶濃濃的殺意,不過都夾住了,總不能再放回去吧,飯桌上夾住的菜就跟吃到嘴裡沒啥區別,放回去,打人家的臉不是?老孺生直接無視了田慶濃濃的殺意,丟到嘴裡。

肉質有些發柴,是塊老肉。

老孺生齜著牙,才把那塊田慶不捨得吃的老肉,給咬爛吞進肚裡,吃完還不忘擦擦嘴,毫不吝嗇的喊道:“好肉,鮮嫩可口,不愧是黑魔親自下廚做出來的肉,能吃到黑魔親手做出來的肉,這九州天下能有幾個人有我這殊榮。”

田慶扯了扯眉毛,滿是嫌棄:“你丫的敢誇的再誇張一點嗎?”

老孺生嘿嘿笑著,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眼前空蕩蕩的桌面然後下意識的望向田慶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