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文肇下意識的想伸手去接,但想了想自己身上如今穿的,不由的縮回了手,就連步子都往後面挪了半步,“我身上的盔甲太寒了,就不抱了,你也離我遠點,你身子還沒好呢,又到這風口來吹了半天的風,凍沒凍到?”他蹙著一雙濃密的劍眉,跟一旁的大兒子說,“伯文,給你娘再拿個披風來。”

“是!”

“不用了。”上官雲扯了扯肩上披著的那件,道,“這件還是用你年前獵到的那張狐皮做的,很大很厚很暖和。有這一件就夠了。”楚文肇的眉間還是藏著擔憂,上官雲只好又道,“要是不暖和,我豈敢把章兒也一併帶出來。

凍了她,不還是你我心疼?”

楚文肇聽到這兒,鬆了下口,“那大氅不要,伯文,你去給你娘取個湯婆子來。”

這一次,上官雲沒有出聲阻攔,因為她接下來要問楚文肇的話,楚伯文也確實不適合在這兒。

她上前一步,藉著給楚文肇整理軍甲的功夫,低聲詢問道,“此番出征如此倉促,竟連讓你歸家收拾行囊的時間都沒,晉城現狀果真如此艱難?”

楚文肇用著上官雲的披風包裹住她被凍紅的手,“你不用擔心,晉城尚未起禍。”

“那為何......”上官雲的心中升起一個想法,只因四周人多,她無法跟眼前人求證只能按著藏在心中,等著楚文肇回來後再給她做答。

“夫人不必擔心為夫,只需安心在家中等待即可,晉城有為夫在,陳國宵小定不敢輕來,這一次,是陛下給為夫建功立業的機會呢。”楚文肇跟上官雲是少時夫妻,相識相知已近十五年,她心中所想他又怎會不知,可一樣,周邊人太多,他只能用這樣的話來告訴她,安心,安心!

陛下!上官雲的心抖了抖,果然如此,她雙眼含淚的看著眼前已不再年少的男子,微顫雙唇,“對不起。”終是因為她的一時心軟而給楚家惹了避無可避的災禍。要是當初沒有留下六皇子,要是...

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楚文肇也是一樣,他看出上官雲眼裡的歉疚,連忙道,“沒事的。”

附身彎腰,他把一雙妻兒隔著披風抱入懷中,“放心,這一次,雖是因有人在陛下面前刻意提及六皇子,讓陛下對為夫心生不瞞,派我前往晉城,但我都打聽過了,陳國內部現今爭亂不休,根本無暇兵犯他國,這一次估計也只是個幌子,朝堂上那些人就是看這次的事沒油水撈,又正逢年節的不想跟家人分別,所以才推搡著不肯去,挑為夫出來罷了。”

“當真?”

楚含章懶合的雙眸不知什麼時候掀開了眼簾,她望著那鑽入淤泥裡的成結嫩白的蓮藕,道,“晉城一役在一開始的時候,誰都沒有在意,滿魏朝都的人都跟父親是一個心思,他們都覺得陳國內亂不休,自顧尚且不暇,當無餘力來兵犯他國。

所以先帝只給了父親五千兵馬,可當父親到達晉城時才知道,晉城郡守早於半年前就已投敵陳國。他們一邊放出陳國內患的假訊息以來麻痺魏王都中,居安享樂的王孫公子,一邊悄悄拱城相送。

魏旗改陳,父親無奈之下只好退居晉城鄰郡尚莊郡,尚莊郡依山傍水,地勢險要,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架勢,父親先是派人八百里加急將晉城兵變一事傳至王都,而後又是據地排兵,就戶徵員。

近一月後,才將晉城易主而引起的流民暴竄勉強壓制。

一月裡,父親向王都上京連發了好幾十封信,可卻都似石沉大海毫無聲響,眼看著冰雪消融,唯恐那些窩在晉城中安然的度過了一個寒冬,藉以修生養息,只等萬物復甦便兵犯尚莊的陳兵崛起,父親決定先下手為強。

《魏書》上說,孝武二十年三月十四,父親聯合尚莊郡首富有錢山莊,巧用機關術引陳兵入甕,大火焚燒,十日褐灰未滅。”

有錢山莊?既是首富,又是有錢,那怎麼又跟機關術牽連到一起了,周岄清心起不解。

她跟商陸對視一眼,一直覺得雖然楚含章現在跟她們說的這些過往,都有點太過過往,但秉著聽人故事不好隨意打岔的原則,她們還是決定依著楚含章的敘事節奏來。

好在,曾經為人的楚含章很懂說故事的抑揚頓挫,她前腳給這個故事挖了一個坑,後腳就給麻溜的補上了。

她說,“有錢山莊莊主名曰洛蒼穹,乃是善制機杼石器墨家後人,數百年前,墨家遭君王逼殺不得已改名換姓,藏拙於世,以金銀銅臭汙名不入朝堂,不涉黨爭。這才得以保身。父親能有幸結實洛蒼穹也只以一個因緣際會。可究竟是怎樣的因緣際會,父親沒說。所以,我在這也沒法告訴兩位。”

“沒事。”周岄清說。

“嗯。”楚含章跟她點了點頭,素白指尖微微翹起,她犯懶的揉了揉眉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