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女不怕,本就是拋頭露面的鄉野之人,哪裡在乎外頭的看法,”記柳急忙上前一步,將準備許久的說辭和盤托出:“民女深知不能一輩子當一個賣菜小戶,所以若是能跟隨大人去都城見見世面,於民女將來也有裨益。”

盛禮聽完,正在措辭反駁,文月城的聲音就從屋外傳了進來,他朗聲道:“記妹妹言之有理啊!未來定是前途不可限量。小禮子,別拒絕了,有個貌美如花的小娘跟在身後,左右你也是佔了便宜的。”

隨後,不管記柳如何反應,他走到盛禮身邊,把手上的交接文書交給盛禮:“這是移交李玉的文書,你拿著這個去昭灃大牢找寧牢頭,他會將押送的囚車備好。”

“可是......”按著記柳和李玉的關係,將她們放在一處,容易徒生事端,盛禮對著文月城使眼色:“這又不是玩鬧,屬下是押送李玉進都城,沿途還有州府刑獄司那撥人一起,怕是照拂不到記姑娘。”

他在唸到“李玉”二字的時候,抬高音量,著重強調了一下,文月城領悟到他的深層涵義,不甚在意,反倒是對著盛禮,囑咐的語氣中頗有提點的意味,道:“正因為記姑娘是女子,帶上她,你會更方便,畢竟人犯也是女子,中途若是出現問題,記姑娘定會幫著解決。”

文月城說完後,拍了拍他的肩膀,就在盛禮深思一刻,重新抬眸後,他推著盛禮往外走去,嘴裡還招呼著:“好了,快去吧,早點出發,別讓大牢裡的人等急了。記妹妹,快跟上!”

記柳上都城的事情,就這麼被文月城三言兩語定了下來。本來準備了一肚子說辭,就這麼稀裡糊塗的跟著盛禮去了大牢,並將李玉提走。

看到李玉的時候,她正坐在寧牢頭安排的囚車裡,記柳仔細看過去,這囚車除了四面透風,無瓦遮頭以外,拉人的馬駒倒是比文月城的那頭騾子精壯不少。

李玉坐在裡面,至少不會像他們上次那般,忽快忽慢,忽起忽停,從另一方面來講,也是一件好事。

記柳將視線轉移到跟著的六位牢房衙役身上,她在昭灃縣衙多日,無論幹什麼,文月城都只捨得出兩個人,不由感嘆:“果然如文大人所說,財大氣粗。”

盛禮和她一人一邊坐在囚車邊緣,他估摸著文月城摳門的形象已然深入人心,忍不住辯駁一句:“文大人上任時,恰巧昭灃縣衙突生大火,燒了個乾淨,為了儘快將衙門重新弄好,他將自己帶來上任的錢全部都用上了,緊接著就是百花節,百姓心中祈福的日子,總不好糊弄,又是一筆大開銷。”

當初,盛禮剛剛上任,親眼見證了文月城如何一步步將後宅修繕,又是如何嘔心瀝血把大部分毀掉的文書修補的,就算到現在還只完成了一部分,那也值得他敬佩。

“有一次,他站在衙門大堂之上,背對大門,”盛禮望著記柳好奇的眼神,繼續說道:“他說,還好高懸明鏡沒被燒掉,只要正堂還在,衙門就在!”

經過盛禮的敘述,記柳心覺,文月城平日裡看著吊兒郎當,其實,為人還是挺靠譜的,她擔憂問道:“文大人把所有的銀錢都用掉了?”

“衙門的銀子砸進去後,如溪流匯入河海,無波無浪,他才當官幾年,貧寒學子,哪裡有錢。”

“那......”

盛禮想起那段時間,不自覺有些心疼文月城,但又忍不住勾起唇角:“他去賭場了。”

“啊?!”記柳一陣傻眼,她簡直無法想象,文月城曾經頂著一張毛還沒長齊的臉,混進那等烏煙瘴氣的地方,不得被人欺負到連褻褲都不剩。

“不知他怎麼弄的,一天就贏了一大筆銀子,連去三天,直接賺夠了。”左右趕路需要個話茬子,不然甚是無聊,兩邊的幾人也圍了過去。

他們只知大火一事,卻不曉得,為了將衙門恢復如常,文月城付出了多少,沒有人插嘴,各個兒支起耳朵認真聽著。

盛禮繼續說道:“第三天晚上,文大人從賭場出來,就被人拉到小巷子裡打了,鼻青臉腫,滿身紫痕的回了衙門,隔日才被我發現。”

“那要找人打回去啊!”一個漢子憤慨道。

盛禮搖了搖頭:“不行,強龍不壓地頭蛇,打人的明顯是賭場派來的人,文大人剛來,本就根基不穩,若是再讓百姓知曉,他們剛上任的縣老爺成日呆在賭場,又如何讓眾人信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