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也就是我稀裡糊塗鋃鐺入獄的第二天。

上午剛一上班,管教員就來到我所在的3號監倉,開啟門說:“46號,出來。”

我急忙從被褥上爬過去,按照規定說:“報告管教,我要出去。”

“出來。”管教說,然後就又鎖上了倉門。

進了管教員的辦公室,我惶惶然站著不知如何是好。

管教員說:“還是按規矩吧,你蹲下來。”

聽他這口氣,讓我蹲下來好像是並不是他的本意,而是規矩。

我蹲下來,兩手不知道該往哪裡放,就問他:“要不要雙手抱頭?”

管教員看了我一眼,說:“不用了,蹲著就行。”說著,就從桌上拿起一包“中華”牌香菸,從裡邊抽出一支點燃,然後遞給我。

我本不打算接的,但想起連長昨天在監倉裡的話:“抽菸就是每天最大的盼頭”。我猶豫了一下,接了過來,慢慢地抽了兩口。

管教員說:“聽說你是記者,對不?”

我點頭。

“哪個報社的記者?”

我不知道他是假裝不知道還是故意要問我,但他的口氣是溫和的,一點也不像是在審訊,就如實回答他,說:“《星報》,材料裡有啊。”

管教員說:“我還沒看到你的材料,再說了,你們的材料不歸我管,我也看不到,我這裡只是負責對你們的管理。但我聽說了,說你是記者。”

我抽了一口煙說:“我是記者,《星報》記者。”

管教員說:“你是《星報》的記者?”

我說:“是啊。”

管教員說:“這報紙我看過,街上的報攤裡有賣的,我買過幾次。是一份新辦不久的報紙,感覺還挺不錯的。”

我沒吱聲。

管教員又說:“那你……你當記者不是挺好的嘛,怎麼又去搞別的名堂?當記者收入很低嗎?”

我說:“不算低吧,我一個月也有兩千多。”

管教員說:“兩千多也可以了啊,比我的工資都高呢,我才一千多一點兒。可是,你怎麼就跟敲詐勒索沾上邊兒了?”

我說:“我沒有,這可能是個誤會。”

“誤會?不可能吧?”管教員盯著我看,“一個誤會就把你抓起來送到這裡來了?”

我低下頭,說:“我也不清楚。”

管教員問:“那你們報社知道你出事了嗎?”

我說:“可能不知道吧。我是昨晚吃晚飯時被稀裡糊塗抓起來的。”

管教員說:“希望是個誤會吧,也希望你早點兒出去。”

我說:“謝謝您!”

管教員問:“這兩天怎樣?在監倉裡有沒有人欺負你?”

我說:“沒有,那個叫連長的對我很關照,別人也不敢欺負我了。”

管教員說:“你是記者,跟倉裡的那些違法犯罪分子不同,起碼你的素質比他們高,別讓我為難啊!既然進來了,那就得服從這裡的規矩,委屈也得委屈呀。等你的案子有了結果,如果真是誤會,那你很快就會出去的,不要有太大的心理負擔。”

我點頭,在心裡對眼前的這個管教充滿了感激,覺得他真是一個大好人。

管教員說:“先這樣吧,你先回去。”說著,又從桌上的煙盒裡抽出了三支“中華”煙,點燃一支菸遞給我,又把另外的兩支塞到我的手裡,說:“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