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波微笑道:“小姑娘很謙虛啊。”

紀梵音滿眼赤誠:

“大人請放心,配合官府的調查是草民應盡的義務。只要是草民知道的,只要大人您問,草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一個主動配合調查的報案人,按理說曹波應予以口頭的嘉獎,可,這小姑娘太冷靜,又讓他禁不住的懷疑。

死者,苗小二,死前經受長時間且極殘酷的折磨,脖頸處的勒痕深入皮下,兩側肋骨左右各斷9根,十根手指被生生掰斷,手指甲、腳指甲被盡數掰掉。

此外,苗小二身上留下深深淺淺的淤青,證明她在死前經受多人毆打;身上出現的屍斑,證明她死亡的時間已經超過七個時辰。

按照紀梵音的說法,她只是湊巧經過,又湊巧看了一眼,便退出案發現場,趕來衙門報案。

只看了一眼的人,她陳述的死者情況,卻能和仵作初驗後的結論相差無幾。

案發現場又發現了紀梵音大量的腳印,顯然她在那裡不止待了一會的功夫。

曹波很清楚她雖然無法排除嫌疑,但就目前而言,他還沒有充足的證據對她進行審訊。

他需要更多的證據和時間。

曹波離開審訊室前,用眼神暗示了一下手下,將蒼烈關進紀梵音對面,又命人在角落蹲守。

一炷香燃燼。

小半個時辰過去。

又過了一個時辰。

審訊室依然鴉雀無聲。

蹲守的兩個衙役彼此交換個眼神,探出腦袋往落了鎖的審訊室觀望了一眼,縮回腦袋小聲道:

“她好像……好像睡著了。”

另一個人驚道:

“啥?睡著了?”

“噓,小聲點。”

“那咱們?”

兩人沉默片刻,悄悄的退出審訊室,誰也不願意在這陰氣森森的鬼地方多待片刻。

又過了一會兒,午後的陽光透過牆上小小的石窗照在蒼烈的身上。

他起身,彈去衣上的落灰,隔著木珊欄打量一眼遠處牆上、血跡斑斑的木桌上堆放的各種刑具,又轉頭,看了眼自己身處的地方——

一張破床,兩把舊木椅,一張舊方桌,狹小的石窗。

這裡陰暗,潮溼,空氣中瀰漫著令人作嘔的味道。

環境真不是一般差。

託某人的福,他才有幸到此見識一番。

而那個某人…

紀梵音靠著椅背,兩手抱著暖爐,隨意的搭在腿上。像是睡著了。

蒼烈低聲道:“你故意的?”

紀梵音沒有應聲。

蒼烈:“客棧的門是你踹開的,屍體旁的腳印是你故意留下的。雁雪國少有男子為官,京兆尹的曹波便是其中的一個。曹波是個剛正的人,至少,他曾經是。你引起曹波的懷疑,為得是什麼?”

在青宇若光的時代,水很清,魚很活躍,每個人都放開了手腳大幹事業。

在隨波逐流的今日,曹波即便有所改變,到了關鍵時刻他也是敢站在攝政王面前說一個“不”字的人。

蒼烈轉身背靠木柵欄,道:

“一開始客棧只是飯菜被人做了手腳,後來地痞流氓上門挑事砸店,客棧的小廝們被人圍堵、毆打,受人脅迫,一一辭職。白微幾次報官,官府的人去走個過場,詢問幾句,便不了了之。苗小二的死只怕超出了白微最壞的預想。這偌大的暮雪城中,不起眼的孤兒何其之多,她苗小二不過是其中的一個,一具橫屍躺在官府的停屍房,連個認領屍體的親人都沒有。曹波大可幾句就能輕巧的結了這起兇殺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