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月又十天之後,千輪鎮以南九十三萬裡地之外,獨露城。

此刻,在獨露城城門一側,正聚集著不下二三十人,對著城牆之上兩張黃紙指指點點。

左邊的黃紙之上,紙首處以黑墨寫下令人望之便覺得極具凌厲殺氣的“懸賞”二字,並以紅墨畫圈。

懸賞二字之下,有一畫像居於正中,不過奇怪的是,這畫像上之人,是個頭戴斗笠,只露出下半張臉,在其嘴角之處,還有著一道疤痕。

再往下,便是其所犯罪行:“此人於荼壘八十三歷二百五十六年三月四日,於千輪鎮千金街某不知名小巷,以凌遲手段將兩人從巷口追至巷尾途中血肉割下,手段殘忍至極,至此懸賞十萬金貝捉拿此要犯。若提供線索者,亦可領賞五枚金貝。”

另一張黃紙之上,同樣有被紅墨畫圈的凌厲“懸賞”二字,但畫像上之人與左邊的不同,其樣貌之古怪,竟不似人形!

其顴骨極突,下頜細長,好似劍鋒般銳利,滿臉的麻子,點綴著其大大的蒜頭鼻,一大一小兩隻眼睛就像是從不同的人臉之上摳下來放在此人的臉上一般。

此人不僅長相古怪,在其畫像之下的描述,則使得其更讓人難以想象,

“此人身高三尺,前含雞胸,後有羅鍋,左腳微跛。乃通天緝盜榜榜三,其名朔門,江湖賀號吃人者。此人於荼壘八十三歷二百五十六年三月十三日夜間殺害千輪鎮玄探四名,其修為精深,傳聞已然達到靈凡者第五境界,為避免見此通緝令者付出不必要之代價,故此不設緝拿賞金,但提供線索者,可領賞五十枚金貝。”

在這兩張懸賞通緝令之前,觀看者走走停停絡繹不絕,尤其是吃人者朔門的那張懸賞令,都是指指點點議論不絕,言語不一而足,但無一例外的是,在看到那吃人者朔門的通緝令時,每個人的臉上都或多或少的浮起懼怕之意。

“欸欸欸,快看吶,這人長得可真夠奇怪的啊,怎麼就……唔”說話之人一時語塞,不知該如何去形容,只能是支支吾吾用手在下巴和胸前比劃著。

身邊立刻有人推了他一把,笑罵道:“找死吧你!敢這麼嘲笑這個魔頭!想窯姐想瘋了吧你!”

“誒嘿,聽你這麼一說,倒是有些想念翠香樓的香奶奶了。”那人臉上頓時露出一抹淫笑,似乎腦海之中想起了那被喚作“香奶奶”的迷人風姿。

旁人似乎也被勾起了記憶,但與這人不同的是,他們的臉上浮現的都是心有餘悸以及噁心上頭的複雜表情,其中有幾人更是隻覺得一股惡寒從脊背末端油然而生,不自覺的渾身打了個冷顫之後,立刻邁步離開,不願再留在此地片刻。

同時更是在心中給那口稱“想念香奶奶”的傢伙打下了一個飢不擇食的烙印。

要知道,那翠香樓的香奶奶,現如今已然有一百七十八歲的高齡了!

哪怕是這位香奶奶是一位修為高深的靈凡者,其容貌也定格在其二九年華之時,但對於他們這些現年都不過而立之年的“年輕人”來說,尤其還是知道那香奶奶的真實年紀之下,哪個會對其流連忘返!

但總有類似那想念香奶奶之人對此著迷,這也只能說人心永珍,誰也捉摸不透旁人罷了。

正當懸賞通緝之前人聲鼎沸、人來人往之時,人群外頭,有幾個來的稍晚的正墊著腳、梗著脖子往裡看時,忽然聞見一股惡臭從身後襲來,本以為是不是夜香車或者是泔水車出城了,但轉念一想,現在日頭已是三竿接近四竿位置,夜香車或是泔水車早就被拉出了城,怎會這個時候有惡臭傳來呢?

難道說……

這幾人立刻面色古怪的轉過頭,只見一個個頭不過成年人肩頭的乞丐,佝僂著的身子被手中一根好似隨時就要爛掉的蟲蛀長棍撐著,蓬亂且長的雞窩長髮遮擋住了乞丐的半張臉,剩下的半張臉,則是被黃土、油汙、汗水混成的黑色汙垢覆蓋的一乾二淨,就這麼杵在他們身後三兩步位置。

看到有人回頭看著自己,這乞丐竟還害羞似的咧嘴笑了起來,就連身體都略作女兒態,但,這乞丐分明就是男人,如此扭捏作態,如此情景,竟比乞丐身上傳來的惡臭還要讓人噁心!簡直是噁心至極!!!

不約而同的,這幾人立刻強忍著想吐的慾望,邁步……呃……拔腿就跑!

乞丐見這幾人離開,便上前幾步,其身上之惡臭立刻再次引得幾人轉過頭目睹了這乞丐的扭捏作態,使得其臉色鐵青的立刻離開此地。

如此反覆了幾次之後,乞丐竟也只是上前了幾步罷了,眼前那人群並未因他之計策而少去多少人,無奈之下,乞丐一邊撇著嘴嘀咕著一邊恍若全身脫力般跌坐在地。

“便宜你們這些沒見過世面的市井小民了!”

語氣憤憤,好似自己吃了大虧一般,也是在嘀咕著的時候,乞丐手上不慢,脫下了右腳腳上那雙形同虛設一般的破爛草鞋。

一時間,一股子放了千年的腐魚混合著一大水缸腐乳後,又被沾著些許夜香的攪屎棍攪拌後,還放在太陽下暴曬了七七四十九日,而後被密封了一段時間的味道,在這一刻,得到了釋放!

乞丐嘴角一咧,沒有被骯髒長髮遮住的那半張臉滿是興奮,令人心驚的吼聲脫口而出:“千年腳氣!”

原本在乞丐脫下了草鞋就已經聳動著鼻子聞到了這臭味的通緝令圍觀者,被那吼聲嚇得悚然一驚,紛紛轉頭看向那乞丐,心下立刻惱怒,有心想罵,卻因那令人作嘔之千年腳氣而不得不凝神閉氣,有心想打,看著乞丐那滿身的不知從哪沾染來的油漬汙泥,卻是沒有下手的勇氣。

於是乎,懸賞通緝前聚集的人群,立刻作鳥獸散。

乞丐心滿意足的站起身來,左手裡提拎著,右手拄著蟲蛀長棍,棍撐於地,棍頂之上,不知何時有一隻不足成人小指指甲大小的蝸牛出現。

乞丐好似斜靠在蟲蛀長棍一般,邋邋遢遢、吊兒郎當的站在那,雙眼透過蓋眼的骯髒長髮縫隙,滿是意味的看著那兩張通緝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