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淮劍氣長 第二章 姑娘與刺客(第1/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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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溫良下山後不久,雨就停了,收了傘,提酒沿江岸而向西山小路行。
離淮城,畢竟是傍水小城。
西山對著東山,淮水漸次成環曲折而過,若過了中間最狹隙的百米一段,繼而便是才子吟唱的放舟而已,大江東去,卷千堆雪。
如今這段時節,天漸漸燥熱起來,春風也來得撩人。有經驗的老舟子,都將船停泊在夾岸之中,晚來點燈,星星點點隱約水上,波折盪開倒像是銀河醉了酒,棲落九天。
夾岸確實是個好去處,山水兼之,文人踏青喜之。不一定是喜歡春天,也可能是喜歡帶姑娘來,那就是春色了。
老船伕們倒不是這樣想,小百姓嘛,生活才是第一要素,心中自有算盤。
一來,這個時節的淮水淡魚受不了熱天氣,總要上來活出自由,蹦個精神,早起若能捕到些,早市尚可也賣個好價錢,賺他幾兩銀子補貼家用,男人懂男人,誰還沒有個私房錢呢?何況貴公子們啥沒吃過?最貪些不易得野味。鮮魚去刺,澆些檸檬汁,肉質爽嫩甘甜。再不濟,找不到好下家,那就自己家吃唄,原始磨平的鋒利木片可在一瞬間劃破肝腸,去血,少些淮河水做鹽,那滋味,還用說,賽神仙啊。
二來,大多老人總要把捕魚的技巧傳給後人,何處拋竿,何時收網,學問大著呢。
更奇的是,近五十年來,離淮城水岸只生菖蒲,且不似其他地方寬厚,倒像是未出閨的姑娘蛾眉,細長,可挑水中月。
這可就給年輕,尚有些放浪的舟子調侃的藉口,時常折些,藉此調戲路過洗衣的姑娘人家:“小娘皮,你看這像不像你那秀眉?哥哥我可想念的很吶。”
這種話,也就只敢說給十三四歲的豆蔻姑娘,三四十歲的少婦總得笑罵他兩句,說不定還會挑眉說:“小哥,人家夫君不在,妾身一個人打掃房間多累~,你說這話,要不……就不知道小哥行不行啊?”
累字當然要重咬,還用手拍拍巍峨山峰啊,果然和淮水一樣波濤洶湧。
就怕只懂些假把式的小雛鳥能一下子躁的跳江吧,大嬸就是大嬸,好大的嬸嬸嘛。
但菖蒲這是好東西,晾乾,可編籃,可納鞋,大多船伕的妻子都會些手藝活,更有甚者,這可是教育頑皮小孩子的利器,比柳條更好用,地道足尚更寬厚,剛好出氣還不會留下疤痕,簡直居船人家古代教育必備。
這最後嘛,畢竟是男人。高雅點說對岸就是官老爺們陶冶樂曲情操和練習十八般武藝的望江樓,舟子們心中,可不就是新窯子嗎?老子沒錢上青樓,摸不著新姑娘小嫩手,躺咱船上放放鳥礙著誰了,隔岸看燈火,聽些風波小曲,做它春天的夢,想想姑娘的暖被炕,小日子確實滋潤。
我本水客,清風明月,我行舟,皆無盡也。登船的漂亮妞都是咱媳婦,不收錢!
……
……
謝溫良和老船伕們打了聲招呼,傘別在腰際傍劍,好像意識到什麼,忽然一手抓著下襬,一手拎著酒壺,身影跳過略閃過月色的水坑,嘴角上揚道:“還好我機智,髒了,可又得賠上幾文錢呢。哥哥我岸上走~”
山路緩行,滿心歡喜,彷彿手中酒都香幾分醉人心。
想想自家竹樓雖然不大,可都是師傅和自己幾年下來的積蓄,好不容易才選定西山臨陽的一側。傍淮水,伐竹建院倒也方便,是個隱士嚮往好去處。
更何況不去背陰側與老人和採茶者爭地盤和利益,雖然看不見採茶姑娘,有些遺憾;加上師徒兩個面善,能說一席玲瓏話,離淮人生性散漫,自然不與其計較佔山幾許。
沒有師傅,他一孤兒在十幾年前的世道能不能活下去都是問題。
那時候,一個饅頭比十兩黃金都重的多,何況師傅遞來的是個雞腿。從那時開始老爺子的屁股後面就有了個從泥潭滾過的少年,屬實緣分。
至於練劍更是緣分,山中多精怪,沒點本事還真不行。
謝溫良至今還記得老爺子剛開始教自己練劍的吹鬍子瞪眼和吹過的無數個牛。
“想練劍嗎?想成仙嗎?今天不買酒,甭想!”
“你小子的根骨跟我相比,簡直不堪入目。想當初,我一人獨戰八十一位高手…喂喂,小良子你竟敢打哈欠!踢出師門!我說的,你可不要不信!”
“啊,對對對……師傅我餓了!”
很多時候,當一個人說你不要不信時,這已經是假話了。
或許,老爺子是那唯一。
旁人只知道謝溫良是一說書郎,常常能和曬太陽的老人家們笑個風流,不少小娘子假裝聽說書懷著春意偷偷瞄上兩眼,青衫走馬少年郎,驚堂木一拍,獨佔八分英氣。
誰知七歲舉劍,胸中意氣已十年。
修道這事在凡人面前可不就是修了個寂寞嗎?能修出個油條饅頭嗎?!
萬千人出一修道者,還要有師傅領進門。
有人生活,有人守護。
不然謝溫良練劍十年,才堪堪磨破筋脈靈氣不通這道坎,登門一境。
每日清晨時分,倒是能覺得一股熱氣上身,遊蕩在周身上下。
至於更遠,想它做甚?
何況天下道法,自己尚且不知有幾重境界,畢竟師傅說了,這只是入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