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一會兒,劉妃便過來了,一把抓住晏綏寧的胳膊,當下便開始抹淚。

"寧寧,你說這可如何是好?你舅父便只有這一個兒子,若是給人抵了命我們劉家豈不是玩了?"

她嚶嚶哭著,眼睛還有些腫,也不知哭了多少了回,六神無主地問著她。

晏綏寧回宮還未曾好好休息,如今是身心俱疲,耐著性子安撫劉妃:"母妃,什麼叫我們劉家?可知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你如今是天家的女人,再不可把母家掛在嘴邊,翠喜已如實稟明瞭我,這事是表兄的錯,人家要他賠命也是理所應當。"

聽了這話,劉妃有些不可置信,掛著淚珠的眼睛凝著自己的女兒,萬不想她竟是如此冷漠,真要她表兄以命相抵。

良久訥訥道:"你怎的這般?那可是你表兄啊,須知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劉家若是遭了殃,你我如何在這深宮立足?"

晏綏寧眼眸籠上一層冰,淡聲道:"母妃,你我在深宮立足靠得從來不是舅家,而是父皇的榮寵。從來也不是舅家支撐著你我,而是你我給了他劉家尊榮體面。如今父皇纏綿病榻,見都見不上一眼,朝局詭譎,舅父不知謹慎仍舊貪斂橫財,表兄不思進取整日狎妓取寵,已是將你我置於險境,都自身難保了,母妃為何還要死保著舅父一家,不能為寧寧想想嗎?"

她輕嘆了口氣又道:"母妃可知你給我看得小像,其中不乏小門戶的公子?您尊居妃位,而我是有封號獨闢一宮的公主,如何小門戶的公子都敢將小像遞過來?"

"那般還不是你眼光高,門第高的公子一個都看不上,母妃這才著意多些小像供你挑選?"劉妃不明覺厲,語聲訥訥。

晏綏寧緩緩閉上眼睫,只覺無力感像潮水一樣四面八方湧過來,壓得她喘不上氣:"母妃你錯了,那些人都是人精兒,還不是覺著如今父皇不掌事,沒人護著你我,這才打起我的主意來,若是父皇康健,你且看看他們還敢不敢攀折我?"

晏綏寧未曾告訴劉妃,那些小戶之子送小像走的還是舅父的門路,以舅父貪婪的性子定是獅子大開口,不知給多少人遞了把柄。

劉妃好似想到了什麼關竅:"我去鳴凰宮求見你父皇,被皇后攔下了,如今也不知你父皇是個什麼情勢,到了這般地步莫不是病入膏肓?若如此更是要保著你表兄才是!你也說了母妃與你是仗著你父皇的榮寵,如今你父皇靠不住了,能指望的便只有你舅父,寧寧啊,快些想想辦法救救你表兄吧!如今方尚書派人把你表兄打得只剩一口氣,這氣也出了,還要如何?真要抵命不成?"

晏綏寧眸間一片死寂,聲色冷然:"不然呢?"

方尚書都敢打上門,這事豈能善了,那方煜鳴是方尚書老來得子,寶貝的不得了,好好的命根子被自己屬官家的兒子霍霍死,能嚥下這口氣?

舅父指著母妃,母妃指著她,那她又能指望誰呢?

翠喜回來的時候,便見晏綏寧像落葉一樣飄墜,劉妃嚇昏了頭,愣愣看著晏綏寧倒在地上,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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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近昏,靈曦宮內。

晏靈玉倚在雕花圈椅裡,抬肘支著腦袋昏昏欲睡。

寬闊的庭院之中十米開外處立著個靶子,一應小宦端著托盤隨侍在側,其中是箭矢,弓弩。

江庭北挽弓拉箭,漆黑的眼眸凝著遠處的靶子,輕輕抬手箭矢破空而出,硬生生劈斷了插在靶心的長箭,啪得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