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白麵君子(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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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日在微雨山莊時,每至戌時,山莊裡便熄了燭火準備休憩,難得的晚睡是夏日天長時跟芰荷一起偷偷去看盛夏的螢火。
可惜山莊裡林木蔥鬱,易遭蚊蟲,每每燻透了驅蚊蟲的薰香,出去走一遭也難免一身疙瘩包。
是以姜姒的作息就跟那道觀裡的老尼姑一般規律。
來這象棚才知時人的夜生活如此豐富,不免大開眼界,歎為觀止。
一扇破破爛爛的柵欄將裡外阻絕,分割出一個綺豔迷離的夢幻世界。
這裡晝夜顛倒,沒有尊卑之差,貴賤之別。縱是那街邊的乞兒也能來此尋樂,醉臥街邊的酒鬼,交頸拊掌嬉笑怒罵,一派和樂融融之態。
長街車水馬龍,行人摩肩繼踵,細窄的通道旁,是密密麻麻的攤販,有挑擔沿街叫賣的,有車擔設浮鋪的。
叫賣的酒水吃食也是五花八門,眼花繚亂的。
有許多姜姒聽都沒聽過,想著下次能出來也不知是何時,她便牽著芰荷放開了,必要每樣都嘗一嘗,連著伯顏紆澤都被塞了許多吃食。
什麼臘肉、炙椒、羊脂韭餅、糟蟹、糟羊蹄、香辣罐肺、香辣素粉羹、細粉科頭、姜蝦、膘皮子...
待從這小食攤走出來,姜姒和芰荷已然是肚兒渾圓,嘴唇通紅,嘴角還有一圈油,一副撐得不行的樣子。
"哇!好辣..."
姜姒吸了口氣,忍不住抬手扇了扇:"這市集裡的吃食為何如此重鹽幸辣..."
芰荷已是辣的舌頭髮麻說不了話了,連連點頭附和著姜姒。
伯顏紆澤盡職盡責地扮演著小廝的角色,手中拿著裝著各式各樣吃食的油紙袋子跟在這一主一僕身後。
心道你怕是不知大晏南部邊郡鬧饑荒,樹皮草根都沒得吃,百姓餓得易子而食。這都城的百姓,雖無飽腹之憂,卻也只能吃些禽畜的臟腑,如不重鹽重辣,如何去腥下口。
很快姜姒的注意力便被夜空中綻開的煙花吸引了,許多孩童相偕橫過街道,手中都拿著鬼臉面具。
她如今也才十一二歲,並未比那些孩童大多少,只是平時被師傅教習,一舉一動都按照皇家的規矩來,能稱之為娛樂的活動少之又少,身上少了那些孩童的純稚,多了些深宮教條的端雅。
不過她本**自由,一旦身處這種環境,很快掙脫了那些束縛,忽而起了興致似地牽起芰荷的手步履翩躚,朝那賣面具的攤鋪去。
臨走還不忘回眸提醒身後任勞任怨的小廝跟上。
伯顏紆澤看著那雙黑白分明的瞳眸盛滿了笑意,忽然想起來小時遇見的一隻羔羊。
那時他不過五歲,被可汗的大妃丟進了深山,他在風雪呼嘯的密林裡跋涉許久,都不見一隻活物,不慎摔下一個山崖,本以為自己必死無疑,誰知竟然聽見了一隻羔羊微弱的叫聲。
他知道自己不用死了,洞穴裡只有一隻剛剛出生的羔羊,看他的眼神便如這小姑娘一般天真純良。
他殺了那隻羔羊飲血食肉,佔據了它的洞穴,甚至捕殺了它外出覓食的父母。
在那個洞穴裡度過了暴雪肆虐的寒冬。
直至今日,他仍然很難直視這樣的一雙眼睛,因此當這小姑娘滿含喜悅地望過來時,他不由自主的垂下眼瞼。
姜姒不疑有他,很快便將視線投向了攤鋪上五花八門的鬼臉面具,頗有興致的挑選著。
這些鬼臉面具用於嬉鬧,若是能嚇得別人跳腳,那再好不過,因此大多醜得很別緻。
她先給姜姒挑了一張嘴歪眼斜、舌頭很長的青臉面具:"芰荷姐姐你瞧瞧,這張再適合你不過啦!一看就是餓死鬼!"
芰荷本來心情很好地挑選自己喜歡的面具,誰知小姐冷不防冒出這麼一句,頓時氣得跳腳:"奴婢看著倒像是吊死鬼,再適合小姐不過啦!"
"胡說!我長得這麼美!就算死吊死也不會這麼醜的!"
這一主一僕便當街打鬧起來,好一會兒才消停,付了銀錢,一人帶著張醜面具朝著伯顏紆澤走來。
沒了那張引人注目的桃花面,再加上頭髮凌亂,衣裙也有些灰塵,就成了人流中不甚打眼的普通姑娘。
姜姒的興致很高,順帶給她的新手下挑了個牛頭面具。
伯顏紆澤便見帶著鬼面的小姑娘倏然出現在眼前,哇的一聲想嚇他個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