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晴光好,御花園內百花盛開,爭奇鬥豔,真是滿園春色關不住,一枝還欲出牆來。

涼亭裡,一華服美婦人嬌笑著恰如那枝頭微微顫動的豔麗牡丹,一瞥一笑間風情萬種,當真比那無邊春色還要靡豔迤邐,侍立在旁的婢女滿臉薄紅,羞意盡顯,心下想著難怪貴妃數十年來盛寵不衰,這般姿容身段,便是同為女子的她看了都移不開眼,莫說陛下了。

更何況這位娘娘還有兩位殿下,外家更是世代顯赫的簪纓貴族,在這宮裡,當真是如日中天,位比中宮,風頭都要越過鳴凰宮裡的那位了。

"卿卿,何事這般歡喜?"剛下早朝的帝王一身明黃龍袍,腰間繫著金絲盤龍玉帶,揚著笑走近一把將那垂首讀信的美婦人擁進懷裡,四下裡的奴僕紛紛垂首迴避,不敢再看。

惹的那婦人俏臉微紅,美目微嗔怒道:"陛下!"說著便從帝王懷裡掙扎出來,略略理了理衣裳正色道:"兄長家的大朗新得了個小千金,嫂嫂說是玉雪可愛,甚是喜人,我都想去瞧瞧了!"

她面如嬌花將將三十的年紀,看著還像二八的少女,說起別人家的女嬌娥滿臉羨慕,惹的帝王放聲大笑:"卿卿既喜歡女郎,不若你我再生個?"

驚的美婦人滿臉羞紅,妙目圓瞪,似嗔似怒道:"陛下開什麼玩笑,臣妾都多大年紀了,兄長家孫輩都抱上了。"

"有何不可?"帝王已近中年,保養的十分好,面容儒雅,丰神俊朗,一雙黑眸沉沉的看著懷中人。

貴妃似被那灼熱的眼神燙了下,垂下眼眸不敢再看:"臣妾只望著羨之快些娶親,好生個小嬌嬌來我這宮裡養些時日,可羨之像是不開竅的榆木疙瘩,前些日子給他相看貴女,竟是一個都不喜歡。書白雖與姒姒定下婚約,可姒姒今年過了生辰才十二,還有的等啊。"

貴妃口中的羨之,是五殿下晏紹,年已二十,冠禮取字羨之,在兵部任職。書白正是七殿下晏昭,雖未加冠,字已經擬好了,兩個兒子早熟,又在外任職,也不好再叫乳名。

說起兒子,帝王又笑起來:"江北運河已經修築完畢,書白傳信說是四月底就能趕回來。"

"江北地遠,距京城千里之遙,現在已經三月中旬,他如何能在四月底趕回來?"貴妃雖然欣喜兒子將要回來,可這路程緊趕慢趕也要兩個多月,他做甚的這麼急?一番思索好似想到了什麼,頓時笑靨如花,對那俊朗的帝王道:"是了,姒姒五月十六的生辰,書白年歲小竟比羨之還要開竅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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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播過後,微雨山莊閒了一段時日,嬤嬤沒有那麼忙了,每日裡有好幾個時辰都在姜姒的院子裡,盯著她跟著師傅學習琴棋書畫,有時起了興致還會跟教琴的師傅合奏一曲,拿出棋盤,跟姜姒手談一局。

因此姜姒雖苦不堪言,但也進步飛快,再則她天資聰穎,學什麼都很快,有時不經意露出的天分叫嬤嬤和師傅都很是驚奇,心裡更加滿意了,這姑娘是她看著長大的,相貌秉性都是頂好的,配給殿下再好不過。

嬤嬤心裡滿意,姜姒卻叫苦不迭,自春播過後,嬤嬤給她列了單子,每日吃什麼吃多少都是有安排的,說是對女子身體好,還陪著她上課。

往日裡嬤嬤不在還能渾水摸魚躲躲懶,現今在嬤嬤眼皮子底下也不好做的太過,叫老人家傷心,她只覺得自己現在被當成準王妃培養,對那位殿下怨念頗深。

以至睡夢中都罵著晏昭,一時囈語倒被守夜的芰荷聽了去,白日裡打趣她,還說到嬤嬤跟前。

"我原還奇怪姑娘怎的近日不向我問殿下的事,還以為是姑娘大了知羞了,原來是想的做夢都夢見了,必要修書給殿下,叫他知道知道你是如何想他的!"嬤嬤此刻一臉笑意的看著她,眼裡促狹的意味甚濃。

四下裡丫鬟們都一臉笑意的看著她,惹的姜姒紅著臉,羞的不行,暗悔自己從前老是殿下長殿下短的追著嬤嬤問。

"嬤嬤~我才沒有呢!"她一時惱羞成怒,嬌蠻道:"你們不許笑了!"

那些丫鬟們憋著笑,姜姒這才好了些,看嬤嬤心情不錯便軟聲央著要出門:"嬤嬤,你看姒姒這些時日乖乖吃飯,好好上課,可不可以出去啊,我聽佃戶們說,每月中鎮上會有趕集,各家各戶都拿出好東西擺在街邊賣,我想去瞧瞧,也許會有我沒見過的新鮮玩意兒。"

"農家的東西哪有好的,想要什麼嬤嬤給你買就是了,市集人多眼雜,萬一被衝撞可就不好了。"嬤嬤撫了撫她鬢間的垂蘇海棠簪子,拒絕道。

不是她不想讓姜姒出門,實在是這鄉里的市集沒什麼上的了檯面的東西,小偷拍花子也多,人心隔肚皮,萬一出了事她可不好交代,見小姑娘蹙著細眉泫然欲泣又不忍道:"小祖宗可別哭呀,嬤嬤心疼啊。"

話到這,姜姒又是個鬼靈精,便知道嬤嬤不打算讓她出門了,擠出兩滴眼淚。她長得好看,落淚便如被雨打的嬌花,蔫蔫的垂著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