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內侍斜眼道:“嘖嘖,怎能是胡亂呢?姑娘,您一個無家可歸之人,去宮裡某個差事,若混得升官發財,還能享享福呢,陛下吩咐過了,要挑才幹皆備的女子進宮,你非但不感謝咱家,還如此輕狂。來人啊,把她倆給咱家拿下!”

蕭荷凌揮著燭臺,朝後退去兩步:“你們,你們怎敢在佛寺這般無禮?!”

“呵,咱家這是幫你,是做好事,你們仨還不趕緊些?再這樣哆嗦下去,馬車就要啟程了!”說完,張內侍右手一揮,三個小太監便拿著棍子,朝蕭荷凌和福安走去。

“這算哪門子好事?你們就這樣胡亂抓人麼?”

張內侍沒好氣道:“我們陸司設就是心太軟,不允許咱家從外面隨便抓人,可是沒辦法呀,咱家總得交差吧!咱家警告你,不許告訴陸司設你是被抓進宮的,否則咱家要了你的命!”

“你——”

三人迅速抬掌,朝蕭荷凌與福安的脖頸下方打去,兩人便沒了知覺。蕭荷凌手中的燭臺“叮零”一聲,落到了地上,轉動著滾去了門口。

張內侍彎腰拾起燭臺,拍了拍灰,輕蔑道:“哼,還敢跟咱家作對。咱家告訴你倆,能進尚宮局可是你們幾世修來的福分。”

幾人將蕭荷凌和福安神不知鬼不覺地扔上了馬車,又擔心兩人中途醒來,便再拿了蒙汗藥,加足了量給兩人用上。

“還好蘇婕妤那天晚膳沒來,”張內侍鬆了一口氣,道:“你們仨記住了,說這兩位姑娘是陸司設半路遇到這兩位無家可歸之人,好心搭救,送進宮裡的。”

“是,小的們記住了。”

一路的顛簸,一路的寒冷,一路的黑暗,蕭荷凌似沉沉地迷遊在一個又一個的夢中,每一個夢都那麼長,長得她不想醒來。

……

出門前一晚,是孃親連連落淚,道:“娘就你這麼一個女兒,如今你的哥哥去了戰場,你又要入宮,娘捨不得。”

被司空峻救下,聽得他渾厚的嗓音:“姑娘不必多禮,眼見天色已晚,我奉命前往南部駐守兩月,不便停留許久,所以就帶上姑娘一同前行了。”

當晚,福安笑道:“將軍可真是個好人,奴婢倒覺得,若您不入宮,能得一將軍這樣的男子,便也是極好的。”

初冬的一個晴天,司空峻牽起蕭荷凌道:“不是你自己告訴我,說你在閨閣的時候總和福安偷偷溜出去麼,怎地如今連騎馬也不敢啦?”

那個傍晚,晚霞的流光幻紫將密林點綴得熠熠隱亮,司空峻貼在她的耳邊:“我想來想去,只有剪下青絲,再繫上紅繩,向這千年古樹虔誠祝禱,咱們便會幸福美滿了。”

後來,他就要走了,她許諾道:“無論陰晴圓缺,我都在這裡等你回來。”

看著遠去的他,是她用盡了全身力氣,喊道:“我在這裡等你啊!”

……

我,是誰?

……

好長的夢啊,父母、兄長,還有她心心念唸的愛人,他們,都要離她遠去了。

等到蕭荷凌悠悠轉醒,她已不知人世幾許。

福安在一旁搖著她:“小姐,小姐,您醒了嗎,小姐。”

蕭荷凌雙眼仍有些模糊,眼前的景象陌生又整潔,她雙眼半睜半閉地打量著周圍的一切。突然,她想到了什麼,拼力坐起,抓住福安的雙肩,道:

“爹爹,娘呢?還有兄長,還有司空峻,他們都去哪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