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有了解釋。

為什麼他會對她這麼好,為什麼他散盡修為也要幫她。

從進入這個小世界,她就什麼都沒有做,只是一直跟在他身後。

要去織女殿,他帶著去。

要找藥材,他捨命幫她找。

為什麼啊?

這是她的試煉,不是他的。

許知白覺得胸腔裡跳動的那顆不屬於她的心臟,此刻好像真的不屬於她了,裡面洶湧的全是她陌生的情緒。

裡面翻滾的全是屬於另一個人的點滴。

好像那些來勢洶洶的情緒要衝破心臟的牢籠,衝出她的軀體,她難耐地捂了一下心口。

許知白踮腳,把那團虛影小心翼翼地籠在懷裡,像是擁著世間最珍貴、最脆弱的珍寶。

“傻子。”

有什麼溫暖的東西衝破眼眶的阻擋,蜿蜒而下,在臉上滑出一條晶瑩的水痕。

“001,會永遠陪著主人。”

這句話被他說得很輕很緩,每一個字都像是被溫暖的唇舌咬出了溫度,像是霜花融再手心裡時,留下的一團清澈的溫暖的水跡。

那團水跡還在說著,你看我並不是消逝無痕的,我有存在過的證據。

但是怎麼辦,她要的一直一直都是那朵脆弱得可憐、漂亮得可憐的霜花。

霧氣越來越大,晨光終於佔據這片天地,雙目所及,皆是穿透白霧的冷光。

往日百般渴求早點抵達的晨光,此刻成了她心頭的奪命刀。

等眼裡的朦朧散去時,她又回到了潮溼厚重的黑暗裡。

手裡有一隻紅色的蠟燭,燭火飄搖,火苗也是絢麗的火紅色。

這是進織女殿之前的地方。

前面長長的隊伍已經消失,織女殿關上了大門,門前的女侍也不見蹤影。

四野皆寂,唯有她沉重的呼吸聲。

許知白擦擦眼睛,舉起蠟燭,沿著來時的方向走去。

四下一片黑暗,看不清前路,也看不清四周。

死一般的沉寂瀰漫開來。

走了大概一刻鐘的時間,終於有瑩瑩綠色的鬼火出現在視線裡。

已經看見毛骨悚然的鬼火,現在看到反而鬆了一口氣,像是走夜路看見了熟人。

也確實是熟人。

半邊鬼看到那火紅色的鬼火朝自己走來,嚇得面無血色,本就每逢好的肚子又開始簌簌往外掉著東西。

“大、大、大人饒命——”

還沒等許知白走進,他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邊抖邊磕頭,嘴裡疊聲支吾著什麼。

許知白冷冷地睨了他一眼:“投胎往哪裡走?”

她現在的狀態應該是和其他鬼魂一樣,有燭火,並且彌補了自身的缺憾,應該是可以去投胎了。

她想起在小世界裡被晨光灼傷的那種痛,連池鬱都會被曬成灰,直接離開應該是不可能的。

這個鬼地方無邊無界,作為一隻鬼,投胎應該是離開的唯一方式。

瑟瑟發抖的半邊鬼連頭都不敢抬:“回、回大人,往前再走一里便是。”

這個狡猾的鬼應該是把她當成了池鬱,看都不敢看她一眼,也沒有發現聲音不對,直到她走出好遠,他都沒敢起身。

往生殿才是一種考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