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城東側有一宣陽巷,此巷所居大多都是達官顯貴或是高門宗親,可眾多朱樓碧瓦之中有一座府邸格外莊嚴肅穆,平常人見了都會以為是皇家宗室的小行宮,而此處正是開國大將忠國公慕夷川的府邸。

“滄淵,為父也是希望你早些為慕家綿延子嗣,你若是不去這壽宴,那為父便自此絕食,你看著辦吧。”

只見忠國公府內,一位年過半百而樣貌端方的男子頂著簌簌寒風疾步前行。

而他身旁的那位小郎君昂藏七尺,劍眉入鬢,鼻樑高挺,嘴唇微薄,冷峻的臉龐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是一邊往前走一邊淡淡的回應道:“父親若要以死相逼,只怕等祖父回來了您又要挨板子了。”

“嘖,你這小子又拿你外祖父壓我。你父親我好歹也是銀青光祿大夫,就不能給為父留點面子麼!”

中年男子名為慕豐,乃忠國公二子。

忠國公慕夷川為順帝的江山立下赫赫戰功,他的長子與三子更是戰死沙場為國捐軀。順帝感念慕家忠義便親封慕夷川為忠國公,又將都城最大的府邸賜予了慕家。

慕豐作為慕家二子,是最昏懦無能的那個,他對慕家做出的唯一最大的貢獻就是生下了獨苗,慕凌辭。

慕凌辭長嘆一口氣,停下腳步轉身看向氣喘吁吁的慕豐,“父親放心,承國夫人大壽時兒自會前去奉禮,鴻臚寺還有公務,兒先告辭了。”

慕豐擦著額間的汗,望著慕凌辭遠去的背影,心中有些落寞。

這慕凌辭自幼喪母,慕豐為了躲懶,也為了攀附皇家,便將年少的慕凌辭送到了皇姑的公主府中教養,皇姑年少守寡,膝下無子,所以對慕凌辭視如己出,並將其收為了義子。

幸而慕凌辭並未遺傳他父親的昏庸,十歲時便隨著忠國公上戰場,十三歲時便可用巧計取下敵方將領首級,正可謂是少年英雄,又長了一副俊朗不凡的容貌,都城之中多少貴女們都對他傾心不已。

只是慕豐擔心他這根獨苗也同他長兄三弟一般不幸戰死沙場,所以在府裡一通尋死覓活,這才迫使慕凌辭棄武從文走了仕途,可慕凌辭也因此事結下了心結。

北風肆虐,如同一群急吼飛馳的狼群,從人身邊刮過都吹得臉生疼,而承國夫人壽宴當日確實難得的大晴天。

一群郎君貴女們乘著自家的馬車款款而至,那派頭一個比一個大,好似自己才是今兒個的主角似的。

樓家馬車內,樓雲雪雙手扯著絲絹,恨不得把那絲絹扯個稀爛。她瞧著面前一襲淡紅白蓮紋齊胸襦裙的樓雲瀟,又氣又疑惑。

明明已經將樓雲瀟的衣裙剪爛了,為何還有一件,這件甚至比那件剪爛了的還要漂亮。

“五妹為何這般瞧著我?”樓雲瀟注意到樓雲雪的神情,故意問道。

樓雲雪被這突如其來的詢問嚇了一跳,隨即又恢復如常,“沒什麼,不過是瞧著三姊這身襦裙鮮亮才多看了幾眼,這麼好的衣裙定是長兄所贈吧。”

樓雲雪滿含醋意,她就是見不得樓雲瀟身邊有人對她好。

樓雲瀟玩味的看著樓雲雪卻沒搭理她。

少焉,聽得車外一聲馬兒嘶鳴聲,馬車緩緩定下,樓雲雪瞥了樓雲瀟一眼便提裙下馬車,樓雲瀟也不與她爭,跟在她身後款款下了馬車。

跟在她們身後的馬車也停了下來,樓雲霜牽著純兒的從那上面下來走向樓雲瀟,姊妹仨並肩走進了太師府。

不過,傅月薇並未與她們同行,她一早便來了太師府賀壽,也是為了在這些官太太們面前留個好印象。

晌午,各家郎君娘子基本都到齊了,壽宴正式開始。太師府各設男女兩席,中間以屏風作隔斷。正座之上,女席這邊是承國夫人,男席那邊是當朝太師。

太師府富麗堂皇,連碗筷都是以銀器鍛造的,喝酒的偏提更是用上好的的美玉製成。樓雲瀟光是看著這些佈置和樓閣都覺得奢靡無比,可再想想阿兄與她所講的太師一家在當朝的地位,便覺得用這些合情合理了。

承國夫人雙鬢斑白,慈眉善目的看著眾人,她是當朝第一位誥命夫人,又是當今皇后的祖母,地位崇高,即使是坐在那兒不說話,底下的人也不敢太過放肆。

樓雲瀟坐在最末席,她遠遠地瞧著承國夫人,第一次見識到了地位高的女子是何等端莊持重。她又望著那些個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小娘子們,心中不解,不過是參加壽宴罷了,何至於打扮的像是要去選秀一般。

她想得正出神,突然聽到一個尖銳刺耳的聲音從席外傳來,“長鶴公主到!”

眾人紛紛望去,只見一個身著明黃色牡丹紋的女子笑盈盈的走了進來,那樣貌明豔可人,髮髻上的步搖丁鈴噹啷的作響,這一身裝扮下來顯得有些成熟,可她那張臉稍顯幼態,看著不過剛及笄的樣子。

一直端坐著的承國夫人見狀在僕婦的攙扶下緩緩起身,向迎面走來的長鶴公主施了一禮,“公主大駕光臨,老身倍感榮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