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柳閣內,血腥味早滿,殷紅之色也將這煙花之地盡染。

人一旦釋放了心中的魔,彷彿就成了惡鬼,如水劍宗弟子們,便是如此,已殺紅了眼的他們,早忘卻了劍下的是那群無辜的人,彷彿宰殺牲畜一般,一劍穿喉,乾淨利落,就連此前稍顯不忍的幾人,此刻也已麻木,重複著刺穿咽喉,拔劍行往下一人的重複輪迴...

洪良此刻也被這群人所為驚到,早年雖也於沙場歷練,可戰場之上的廝殺與眼前宰畜之舉截然不同,即便對血腥並不畏懼、這些江湖眾人斬殺的也非唐之子民,但洪良依舊壓抑不住心中怒火。

“爾等瘋了嗎?他們不過是手無寸鐵之人!”怒火升騰,終壓制不住,開口怒喝。

聲傳而出,但卻並未讓那群已殺紅了眼的江湖劍客停下手中長劍,反倒是一臉淡然望著眼前種種的散發之人,開口回應:“時辰不早了,需得趕在天亮前帶上你們出城去,你是想自己跟我們走,還是想我斷了你的手足,扛著你出城?”

對方之言令洪良頓斂心神,冷靜些許,暗自盤算:“他要生擒於我,難不成衝那姑娘是假,衝著公子來是真!不行,得儘快脫身!”

定下心思,不待散發劍客再開口來,足尖一跳,將身旁一方木凳直挑飛去,隨即咬牙抬起流血不止的左手,探向後腰,直欲取出懸於腰間的唐門毒藥。

說來卻快,錦凳飛起一瞬,水無目手中如水軟劍已出,飛於半空中的錦凳四分五裂的同時,他的身形已然穿過錦凳,劍光直射洪良才出腰間的手。

劍境未出,只憑快劍,一招穿腕,洪良掌中所持毒物甚至還未來得及出手,就被水無目快劍破去,不過紅良端得是條硬漢,生生咬牙,一聲未吭,見自己左手毒物被破,趁著對方近身之時,右手長刀向著對方胸口捅刺而去...

洪良本就不及水無目,加之胸口、腕間之傷,施展的刀招落入敵手眼中,緩慢至極,連目光都不曾落在刀鋒,僅稍側身,就已經避開...回過身來,水無目眼神微凝,閃出冷冽之光,手中發力,腳下步勢未停,直將手中如水劍並斗笠客的手掌一併釘入他身後牆壁之上方止。

“看來你是想選斷手斷足之...”散發之下,露出那雙凝著殘忍冷冽的雙眸,水無目不禁開口欲嘲諷不自量力的對手,但話音未落,卻見對方目光中不見絲毫慌亂,警覺頓生一瞬,忽見對方張開口來,數道寒芒從其口中傾瀉而出...

兩人距離之近,且水無目又不曾察覺,寒芒激射而至,無論是抽劍抵擋,還是翻身施展輕功躲避,皆為時晚矣...就當數道寒芒即將射入水無目面門之際,這位如水劍宗首徒不退反進,掌心發力,依仗如水劍之柔軟,將劍身彎曲,以弓起的劍身,將已臨身前的數道寒芒盡數擋下。

火光乍起,寒芒射在如水劍身之上,伴隨著清脆之聲響起,散發之人的目光亦是冷下。

“生路不要,卻想求死!”水無目似被激怒,抽劍而出,連帶出對方被釘於牆上的手掌,回身一劍,斬向對方手臂。

口中所藏暗器被對方破解,左手也被對方長劍所傷,洪良知己入得窮途,不願自己死後被對方搜出身屬唐地之證,不顧對方揮劍之勢,而是抬手揮刀,不曾迎敵,反向自己面上毀去...

此一舉就連水無目都不曾想到,驚詫之下,劍招驟轉,改斬擊為挑,欲擋他自戕一招。

如水劍雖快,卻快不過破門而入的月光長劍,後發先至,竟快如水劍一步先抵洪良身前,如月劍光翻動,便將洪良手中長刀挑飛,而後劍招不停,橫掃一劍,把挑將而來的如水劍盪開...

救人、退敵,當月光長劍將如水劍逼退,青衫衣襬方才落定,隨青衫一併落下的,還有少女碧衣身影。

儘管救下自己,可青衫身後的洪良還不曾反應過來,直至看到青衫身旁的碧衣身影,眸中警惕方才消去,此刻的洪良完全沒想到,在性命攸關時刻,先行趕來,救下自己的竟是早間自己刀劍相向的姑娘。

青衫身影落於煙柳閣中,適才的兩劍相交之聲,也令沉溺殺戮之中的如水劍宗眾弟子回過神來,可沾染了鮮血的眾人,皆是面帶殺意望來。

無視眾人眼神,顧蕭攜霖兒站定身形,只輕掃一眼,就瞧得煙柳閣中的滿廳殷紅,血腥氣味直入鼻腔,青衫、碧衣二人齊蹙眉頭,尤是少女,似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一切...屍骸遍地,如人間煉獄。

顧蕭稍斂目光,環視須臾,就瞧見了一旁桌上昏迷未醒的孫家小姐,見她無傷,只是昏厥,心中一塊大石稍稍落定,收回目光再望向被自己逼退的散發劍客,已是隱蘊怒意:“本以為閣下從腳行巷中離去,會自行出城...沒想到閣下出手如此狠毒,難不成這便是如水劍宗行事作派?”

“小兄弟覺得我狠辣?那你當日殺我如水劍宗少宗主時,就不狠辣了?”水無目嘴上並不示弱,可心中已是暗驚,少年既然現身於此,便說明了那人已喪命在他劍下,更是不解為何少年短短時刻便能準確追至煙柳閣內。

“他作惡,殺便殺了,如今看來,你們也該殺!”少年眼神掃過廳堂之中,瞧得無辜屍骸與依舊滴著鮮血的如水劍尖,開口盡是冷冽。

水無目知今夜與少年一戰在所難免,但也知他能從腳行巷中安然而出,自己面對的恐將是最棘手的對手,只在少年開口之時,已是暗暗掃向一眾師弟...瞧得師兄眼光,眾人瞬明其心意,各持手中劍,悄然挪動步勢,漸呈圍攏之勢,只待水無目光一聲令下,便會齊齊攻上。

莫說顧蕭,便是其身後的洪良,也已察覺眼前危局,於是稍稍近前,開口提點:“小兄弟...”

才將開口,卻被少年開口打斷,不曾回首,洪良與霖兒耳中響起少年傳音入密之聲:“我動手時,你們帶上那姑娘,自出此地,待我脫身,便去往清風明月匯...”

‘合’字出口,不容身後兩人開口拒絕,青衫身形已似箭而出,直入前方如水劍宗眾人圍攏之地。

兵刃糾葛聲起,碧衣少女知少年心意,銀牙一咬,當即動身,一躍至那昏迷未醒的孫家小姐身旁,攬其腰身,衝著仍在遲疑的洪良開口道:“還不走,難不成要在這拖累於他嗎?”

少女輕喝,令洪亮立時回神,想起自己眼下這等傷勢,卻如她所言,留下只會拖累少年,如今難得有脫身之法,能保住公子身份不洩,即便做一回獨自逃生的鼠輩,又有何妨...定下心思,不再猶豫,緊隨少女,向煙柳閣外快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