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柳閣中,狼藉一片,在如水劍威下,曾名動汴京的煙花之地內,近已成了廢墟,而閣中活口早在如水劍威之下昏厥,如今只有兩人能站在廳堂之中。

水無目從容依舊,甚至此前逼退洪良逃離的如水劍還倒插在門前,反觀洪良,渾身是傷,就連握刀之手也顫抖不已,儘管如此,洪良依舊不曾使出身上所攜的唐門毒藥,並非不惜性命,而是此一旦施展,對方若是識出,恐怕南唐身份便會暴露。

可若不用毒,只怕在這樣下去,自己再無法拖延下去,一旦眾人趕來,恐怕依舊有暴露之險...一時間陷入兩難之境,洪良心中亂作一團。

“我明明是好心想要放閣下離開,只要交出迷藥的解藥,為何非要以命相搏。”水無目本就不想殺了此人,但如是輕易放走了他,又恐他生疑,一番交手下來,也只得且戰且讓,眼下時辰已差不多了,便想要設法逼他亮出底牌,好順勢放他離開,到時暗中追蹤,一探究竟。

可水無目的心思在洪良看來,不過是試探之舉,可即便知曉,眼下已無一戰之力,需得速速決斷,是施展毒物脫身,還是等待眾人來援。

瞧著對方迫近,洪良借後退之勢思忖再三,直至腳跟抵在堅實之上,退無可退,終是下定心思,與其等到眾人趕來暴露了行蹤,不如現在就拼殺出一條路來。

既定闖出此地的心思,洪良稍垂首來,好讓斗笠遮住自己面容,如此一來對方就無法透過自己雙目判別意圖如何,手腕翻動,身形稍側,手中長刀劃出刀花,趁著刀身與身形遮掩,左手暗暗撫向身後腰間...

這等細微動作,又怎能逃得過對方雙目,水無目見次情形,心中暗喜,直道總算逼出對方底牌,如此一來,只需稍稍做戲,便可順勢放他離開...至於那姑娘,尋到了青衫少年與這斗笠客身後之人,已無關緊要了。

正當一切都依照水無目心中謀算進行之時,卻不曾想意外頓生。

洪良正欲動手闖出院時,察覺身後有破空之聲,警惕之下,立時俯身避讓,只見數柄閃爍著粼粼銳光的長劍貼身而過,耳中亦傳數道怒喝之聲。

“哪裡走!”

“把人留下!”

原是二樓廂房中中了洪良迷藥的如水劍宗弟子已然甦醒,恍惚之下,記起人被救走,驚而清醒,起身救醒一眾師弟,聽得下方傳來聲響,於是各持兵刃,悄然出了廂房,見是師兄趕來,此前的領頭弟子心中大定,於是示意眾人悄然而下,趁那施毒之人不備,齊齊出手相攻...

好在洪良及時察覺,及時避開,雖未傷到開要害之處,可這些如水劍宗弟子長劍依舊在洪良身上留下數道血口,本欲施展毒物的手,也被瞬間劃傷,無力低垂...

如水劍宗眾人雖未得手,可眼見傷敵,頓時大喜,落定身形一瞬,自分兩路,一路繼續攻敵,一路向著依舊昏迷未醒的孫嵐而去。

眼見救到手的人要再落對方手中,洪良順勢一滾,避開齊齊攻來的長劍,可依舊距姑娘尚遠,眼見來不及援手,而攻向自己的幾人劍勢落空,順勢出腳,乾脆把心一橫,也不閃避,用胸膛硬生生接下正面蹬踹。

喉中一甜,洪良頓覺胸中如翻江倒海,依舊咬牙將腥甜嚥下,借對方蹬踹之力向後倒躍而去,手中長刀急揮向躍向孫嵐的如水劍宗弟子。

眾人沒想到這斗笠客竟如此之狠,不惜拼著重傷,也要阻擋己方抓人,只得紛紛避讓稍退。

洪良不要命的拼命法子有了奇效,儘管武境不足,依舊逼退瞭如水劍宗弟子們,而他身上氣勢也讓眾人不敢再輕易相攻,只得將目光落於始終不曾出手,靜靜觀戰的師兄身上。

水無目散發之下,面色凝重,但並非為了師弟們不曾拿下閣中兩人,恰恰是因他們醒來壞了自己大計而惱,事已至此,看來只能設法擒住此人,冒險將這兩人帶上山去,再行逼問。

心思一定,散發之下目中狠辣稍顯:“此人交給我,爾等趁著雨夜,將此煙柳閣中滅口...不可讓今日之事傳出去。”

平淡之聲說著毒辣言語,就連一眾如水劍宗弟子也是一怔,尋此煙花之敵,本意是隱匿行蹤,但沒想到眼下卻要行滅口之事,如水劍宗平日總歸還是以正道自稱,如今行這等濫殺無辜之事,怎能下的殺手。

水無目見師弟們似有猶豫,冷哼一聲,單手向後微召,倒插地面的如水軟劍立時感應,自出地面,落入劍主掌中,感應到劍主殺心,粼粼劍光頓將煙柳閣盡數照亮...

“你們若不動手,可別怪做師兄的連你們一併滅口。”緊握如水劍,水無目語氣依舊平淡,可他手中的劍已不再平靜,微微劍鳴傳出,直懾煙柳閣中每個人的心。

眼見已無退路,眾弟子只得四散開來,向著煙花之地中早已昏厥的老鴇等人行去...這些弟子們手中都曾沾染鮮血,但皆是江湖中人獻血,如今要對手無寸鐵之人下手,幾人抬起手中長劍,卻遲遲無法下的手來,直至身後傳來一聲冷哼,眾弟子才恍然回神。

知是師兄已不耐煩,眾弟子終有一人雙目微眯,咬牙動手,狠心將掌中劍向昏厥的無辜之人無情刺下,鮮血迸現,直濺射在眾弟子面頰。

滾燙的血激起了深藏人心底的殺戮之慾,隨著那弟子拔劍而出,眾弟子目中也漸呈殺意,不再猶豫,紛紛開啟了無情殺戮,一時間鮮血將煙柳閣中盡染...

煙塵閣外,雨勢依舊,更兼夜已深沉,哪會有人知曉,平日的煙花之地今夜已成了人間煉獄。

冷夜長街對面,暗巷之中隱匿身形的負劍之人,目光平靜注視著煙柳閣,身後的長劍似也察覺到了煙花之地的殺戮,於鞘中蠢蠢欲動,不過負劍之人卻無絲毫動身的意思,反倒是抬手安撫住身後蠢蠢欲動的神兵。

隨即將目光轉向雨夜之中,直至敏銳捕捉到了那道極為不顯,直躍而來的身影,方才收回目光,兀自喃喃道:“來得倒快,不枉我費力送信...”

聲落,寒風忽起,裹挾驟雨入暗巷之中,已再不見那道負劍之人身影,不過此人雖去,卻有兩人,先後落入此前負劍人立足之地,許是雨水沖刷,亦或是來者二人的注意力並不在暗巷之中,絲毫未兩人來之前還有人隱匿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