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人界篇 第六十六章 幽綠水鬼

翌日清晨，當秋風清從宿醉中醒來，眼前忽然現出一張放大的臉，那人與他對視，直到秋風清嘴角抽搐，那人才向後移開了臉，“慎言，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主人，已經日上三竿了，這酒以後是不能給你喝了！喝一回醉一回！”朱夏宜悶聲說道。

“那怎麼行，不喝，這酒量怎麼能練得出來！”秋風清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從床上坐起，“素光醒了嗎？”

“月華君不知道什麼時候走的，早上就不見他了。”朱夏宜說道。

“走了？”秋風清悶悶不樂，“我們也快些出發。”

“我們去哪呀？”朱夏宜問道，“我們還吃不吃早飯啦？”

“去將夜城！”秋風清收拾妥當，率先離開了房間。朱夏宜在他身後撇撇嘴腹誹，這火急火燎的性子，倒是萬年不變！

將夜城。是一座元晦之城，此城的上空終年籠罩著一片陰雲，除了道路兩旁家家戶戶門口的燈籠，周遭都是黑漆漆靜悄悄的，仿若死寂一般。

這座城的城主，原是姜武，姜氏一組主要經營四海八荒的死人生意，城內幾步一個義莊、並有一個非常龐大的趕屍府，城中百姓不多，也都做著喪葬用品生意，賣些紙紮的人偶、車馬、紙錢等。

城主姜武前一陣子被雲壑派來的手下所殺，這將夜城從此也就易了主，雲歸來修建好雲暮宮後，就被雲壑派到這裡來駐守，整頓這裡的一切。

秋風清與朱夏宜都可以遁形，來無形去無蹤，不出片刻，便來到了將夜城。二人在昏暗的城中步行數里，長長的街道空無一人，朱夏宜看著這個街道，忽然有些熟悉之感，他突然說話，打破了眼前的寧靜，“主人，你覺不覺得，此地有些像幽都？”

“幽都？那是哪裡啊？”秋風清口中喃喃，極為不走心的回覆朱夏宜，眼中看著的卻是街道兩旁昏暗的燈籠，心想，燈籠如此昏暗都捨不得換盞新的，這裡百姓的日子想必過得肯定捉襟見肘，太影響生活了！這城主是誰啊！百姓混成這個樣子，他這城主怎麼當的！他兀自在這裡操著人家城主的閒心，朱夏宜還在苦思冥想自己脫口而出的話。

“幽都？”朱夏宜剛一進入這將夜城，心中只是突然覺得似曾相識，幽都二字也是脫口而出，他搖搖頭，萬分苦惱，“主人，都這麼久了，我怎麼還是想不起來以前的事情呢？除了你，我什麼都記不得了，還有我的神力也一直恢復不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呀？”

“這我哪裡知道呀！不過，你活了那麼久，興許你真的是得了老年病，忘東忘西那也是正常的！”秋風清笑著說道。

朱夏宜不悅，“主人，你又來取笑我！你難道一點也不想讓我想起來，你一點都不想知道你自己以前的事情嗎？”

“想啊，但是你也想不起來呀！”秋風清表面上聳了聳肩，做出無可奈何的表情說道，心中卻權當朱夏宜神經錯亂，這隻大鳴蛇太認死理，非要認自己當他的主人，早些年他還想讓朱夏宜去過自己的生活，但是每一次，都以朱夏宜傷心欲絕，他悔不當初終結，最後，他也就預設了自己是他的主人，可不敢招惹他傷心了，最主要原因，其實還是是哄他太費錢了，他太能吃了！

“我一定會想起來的！”朱夏宜斬釘截鐵的說道。

兩人又往前行了數米，秋風清忽然看到不遠處似乎有一小團物體，正在輕輕顫抖，他停下腳步，手指前方示意朱夏宜，二人凝神靜聽，呼聽前方有嚶嚶嚶的哭聲傳來，從方向上辨認，就是那團小小的物體發出的，二人往前緩緩移步，快靠近時，那個小小的物體，似乎是發現了他們，突然站了起來，只見一張圓圓的肉嘟嘟的小臉，瞪著一雙水溜溜大眼睛，驚慌失色的看著秋風清與朱夏宜，他滿臉淚水，竟然是一個八九歲的小孩子。

“你們是誰？”小男孩稚嫩的聲音響起。

“小朋友，你別怕，我們是好人，你為何一個人在此處哭泣？怎麼不回家？”秋風清問道。

“什麼小朋友？沒禮貌，俺都能當你太爺爺了！你還叫俺小朋友！哼！”小男孩稍顯不悅，圓滾滾的小臉上此刻還有淚珠撲簌簌的滑落下來。

秋風清狐疑的看著這個小孩，朱夏宜卻立刻沉聲喝道，“毛孩子，休得無禮！當心我...”

“無妨，”秋風清拿著飛星傳恨扇，輕輕在手心一敲，看著眼前這個毫無懼色的小男孩，心中頗為好奇，遂饒有興趣的問道，“哦？我明明比你大，比你個子高，你何出此言呢？”

“你只是看起來比俺大而已，但是，俺已經死了幾千年了，你說俺是不是比你大呀！”小男孩說完，忽然現出了鬼身，只見他原本天真白皙的一張圓滾滾的小臉，瞬間變成了幽綠幽綠的，方才乾淨清爽的身體，此刻渾身溼淋淋的直淌水，他張了張嘴，立刻有尖尖的獠牙刺探出來，樣子極為恐怖。

“你是水鬼？”秋風清瞟了眼身邊不知道活了幾萬年的鳴蛇，心中腹誹，區區幾千年的小水鬼，哪來的自信呢？

“切~”小水鬼見沒有嚇到二人，又變回了人身，看著二人忽然說道，“你們倒是有趣，尋常人看到俺這個樣子，早都嚇得魂飛魄散了。”

“我們自然不是尋常人，怎麼會怕你這隻區區千年的小水鬼！”朱夏宜輕蔑的笑道。

“你死了那麼久，為什麼不去投胎，而是在此獨自哭泣？可是遇到了什麼棘手的事情，不如說出來，興許，我能幫助到你。”秋風清對這個將夜城頗為好奇，城中上百戶人家，靜的仿若空城，好不容易碰到一個小鬼，先探聽一下也好。

小水鬼狐疑的看著秋風清，藉著昏暗的燈光，剛好能夠看得清楚彼此的面容，他眼前的這個男子超凡脫俗，眼角含痣，妖媚中透著股正氣，身旁的紅髮男子，同樣俊逸，雖然脾氣不太好，不過似乎也沒什麼惡意，小水鬼猶豫了半天，似乎是做了很大的決定，只見他小心翼翼的左右看看，悄聲說道，“此地不安全，兩位請隨俺來，我們進屋說。”說罷，回身走上臺階，向上走了幾步，開啟了一間民房，他站立在門外，衝著二人做了個請的手勢。

朱夏宜心有疑慮，勸主人小心為妙，秋風清將飛星傳恨扇在水中顛了顛，率先跟上了臺階，走進了屋內。待三人都進了屋，小水鬼小心翼翼的趴在門口左右張望，見四周確實沒有人，才放心的關緊了房門，方才還有些微弱光亮的房間，此刻伸手不見五指，三個人更是連互相的輪廓都看不清楚。朱夏宜開口問道，“喂，小水鬼，你搞什麼鬼，你在哪裡？”

“俺在這！”

朱夏宜和秋風清順著聲音望去，黑暗中忽然又看到一團泛著幽綠光芒的臉，和兩隻長長的白色獠牙，朱夏宜氣的罵道，“我靠，你非要用那張綠臉嚇人麼？”

“俺家裡窮，沒有燈，俺不變鬼身，你們怎麼看得清！”小水鬼非常委屈的說道。

經小水鬼的綠光這麼一照，房間確實亮了一些，朱夏宜只好忍著不去看他，放任他當起了油燈。小水鬼領著他們二人來到桌前，坐了下來，這才一邊渾身淌水，一邊娓娓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