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的第一縷光束,透過魔女小屋的紗窗格,分化為一道道金線,投射在窗前的小方桌上,也照亮了其上正蜷曲著身體、依偎在一張坐墊中的雪白毛團。

雪白的小獸於花朵造型的坐墊中舒展開身子,打了個哈欠,眯著眼睛、適應了會兒室內光的強度,隨後,彷彿洩憤一般地開始拿身下這張魔女純手工製作的坐墊磨爪子。

叩叩叩,窗外傳來硬物敲擊窗框的聲音。

方諾循聲望去,第一眼就看見了那兩隻已與他熟絡起來的大鳥。

“喔哦!”你認命啦?

“閉嘴。”小獸幾步來到窗前,伸出前足搭在紗窗上,衝之前服用的獬豸草已失效、而今已聽不懂他在說什麼的黑鳥呲了呲牙。

“我昨天……”一談到那件事,他就氣不打一處來,“我昨天真是腦抽了!才會放著她身後那麼多普通人類不管,一心只想透過她的認可來實現化形——”

“超越種族極限本就不是一樁易事,是你將事情看得太簡單了,沒見識的小東西。”雖然沒學過黃仙的語言,但看裡面那隻毛團張牙舞爪的樣子,就大致猜到他在說什麼的黑鳥繼續在窗外製造噪音,“怎麼可能憑人類——哪怕那是魔女大人——憑一人之言就讓一介妖獸晉升為仙獸呢?”

“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邊上的鳥女王則陪著他唱起了雙簧,“聽說蛇族的妖獸們命中註定會遇見一樣能讓他們蛻皮成仙的寶物,一旦找到它,他們自能升格為仙獸。”

“黃仙一族的秘法也是這個道理。”她自通道。

“一直噢噢噢噢的吵個不停,簡直煩死了。”方諾的心情本就不怎麼燦爛,這會兒又聽這倆傢伙說了一堆鳥語,還全是在他看來沒什麼價值的內容,不由出聲制止道,“你們會把那個女人吸引過來——”

“——的。”

“啊啦。”熟悉的開場語,“這不是芋頭和小黑嗎?今天也在一起玩嗎?”

窗外,抱著一疊剛過水的白床單的魔女,笑語盈盈地出現在二鳥一獸的視野中。

每日早起是魔女依蘭的好習慣,而在忙完早上該做的一切家務事後,她便要趕到平臺下的村莊裡去,聆聽村人們新遭遇的艱難困苦。

現在時候還很早,底下的村子裡只有一些農婦在活動,再過一段時間,村莊中便要熱鬧起來了。

而那些屢屢作死的妖獸們也會像過往的每一天一樣,跑出來——被收拾一頓——落荒而逃,彷彿這已經成了他們每天必做的正事……也許是一種特殊的與人類互動的方式、一種娛樂活動?

僅是聽到聲音愣神的功夫,依蘭便已踱步至窗前,微俯下身,伸出手掌讓其中一隻小鳥蹦到上面,再用靈活的大拇指撫摸其身上柔順的鳥羽,只覺已經打好了這一天美好心情的基礎。

與此同時,窗內——

“芋頭?”

方諾扒拉著他在桌上找到的一隻瓶塞,注視著外邊人與報喪鳥們的親暱往來。

“小黑?”

原來魔女給這兩隻報喪鳥起了名字……不過,他們倆似乎從來都沒聽明白過,不清楚這些名稱的真實含義,只能認識到魔女說出對應音節的時候是在呼喚自己。

他咬住眼前的軟木塞,用力一甩頭,讓它觸碰到窗框、製造出響聲。

他才不關心塞子撞上窗戶後會被彈飛到哪裡,屋內有這麼多物品可供他“互動”,窗外那女人的目光也被那兩隻鳥所吸引,至少在這段時間內,他可以做很多心中想做的事情……或是乾脆和外面那些傢伙一樣,去領略早晨大自然的美麗風光。

現在的他,感覺嗓子很不舒服,手腳也不是很活絡,體內靈力流失的狀況比上一次還要令他感到糟糕——當然,這其中有一部分心理因素。

不過,透過昨天那場失敗的實踐,他對討封失敗後如何恢復狀態有了經驗……稍稍讓他感到缺憾的是,這次沒有第二個古怪的聲音從他腦海中冒出來,他也就沒能覺醒其他匪夷所思的能力。

將腳邊一顆不明作用的水晶撥去一邊,無心觀賞窗外“人與自然和諧共處”美景的方諾離開窗邊,沿著方桌的邊緣來到一處好下地的位置,不出片刻就來到了地面上。

他想用之前製造出的門鑰匙開門,卻發現房門大開著,離門口稍近的地方擺放著一隻木桶,有人往裡面打了將近一半的水。

方諾跳上水桶邊緣,壓低身子湊近水面——下一個瞬間,他腳一滑,結果整條獸都掛在了水桶的邊沿上,下唇和鬍鬚尖尖也都浸入了水中。

剛好,方便他洗一把臉,恢復精氣神。

屋外,依蘭抱著床單,默許了兩隻報喪鳥停在她的手臂上、增加她的負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