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傲的獸王,最終還是承認了一個人類,將力量賜予了他,寄希望他能結束自己漫長的囚禁生涯。

當然,一旦得到解放,亦或是隔絕外界的“寒冰地獄”遭到破壞,祂這個“分身”也就走到了生命盡頭。

祂不過是身為本體的虛假之獸所做的一個夢。

在這個“夢”裡,僅一句話語、一個動作就有可能帶給其他種族滅頂之災的自然之子,終於可以用自己的力量幫助他者,感受到他者反映給自己的情感了。

那顆由堅冰打造的心靈終究會迎來融化的契機,白橋對他看好的聖十字信徒西爾芙,也即“七美德”之一的“溫和”說。

“只可惜,我們都沒能親眼看到那一刻。”主教將他白皙修長的手舉過頭頂,透過室內光,依稀可以看到光線竟能透過那隻手的邊緣,“諾威在成就理想前倒下了,我在之後的幾年內,在世界各地躲躲藏藏,卻最終還是被人類和獸族的秘密統一戰線逼進了那座冰宮中。”

“秉著再見一眼那位自然造就的‘活著的奇蹟’的信念,克服了生而為人的極限,一直在其中苟且存活著。”

他分明是個活人,身軀的一部分卻在某些情況下會變得透明,就像變成了冰雕一樣。

“白橋先生……”所以他才要一直佩戴面具嗎?

西爾芙不禁思考起來,假如沒有面具遮掩,他的面部會是什麼樣子的?能看到面板底下的肌肉?還是整顆頭顱一起變得透明、能夠透過他看見他身後的事物?

儘管如此,她卻一點都不感到噁心、反感,因為這正是他們的領袖向獸族示好,卻慘遭獸族力量反噬的結果。

白橋先生是獸族的受害者,所以他才能領導這個人類至上主義教會發揚光大。

同時,他還有著對獸族的同理心,願意站在野獸們的角度思索問題……多麼仁慈的人,不像其他身居聖十字要位的神職人員,那些人對獸族的恨意已深入骨髓,都已經到了蠻不講理、用野獸的方式對待人類和獸族的地步了。

西爾芙對獸族的惡意沒有其他“美德”那麼劇烈,所以,她大概是所有“美德”中最能理解主教的心境的人。

他們都是正常的人類,她想,所以更有共同語言,這也是白橋先生願意把他及“七美德”其他成員的過去分享給自己聽的原因。

“呵呵,最令人厭惡的果然還是隻有‘弱者’。”西爾芙分心想著,她之所以沒有那麼討厭獸族,大概是因為它們都具備一定的自保能力,“只要是有價值的事物,那就還能令人接受。”

“白橋先生,最後被自然之子承認的人類,應該就是那位‘諾威’的後代了吧。”她及時收斂起自己的胡思亂想,以免將真實的性情在上司面前暴露出來,“他雖然受到了獸王的認可,卻沒能回應它的期待,因為,他被討伐了,最後客死異鄉,並沒有摧毀寒冰地獄,予以獸王自由。”

這都是被記載在聖十字收藏的文獻當中的事。

“諾威諾捨棄了自己人類的身份。”白橋的語氣中略透出嘲諷之意,“他放棄了自己的存在,甘願把它贈送給自然之子的一道分身。”

西爾芙深吸了一口氣,她有些聽出來了,他們的主教心情出現了變化,開始晴轉陰。

是因為那位“諾威諾”的行為不在白橋的計劃之內?他的做法偏離了白橋的想法,而偏偏白橋又是個對特定物件掌控欲旺盛的人類,他肯定特別看不慣這件事,足以把它視為自己的黑歷史。

西爾芙認為自己對白橋的思維模式已瞭如指掌。

他們的主教一視同仁地用“慈愛”、“前輩看待超級後輩”的態度對待在他之後同各類獸族扯上關係的人類,感覺自己能掌握這些特殊人士與獸族簽訂契約後的人生軌跡,甚至可能都為他們寫好了相應的悼詞,就等他們走進命運墳墓之後自告奮勇去為他們主持葬禮了。

沒承想,諾威諾居然真的把他的性命,徹徹底底地交給了獸族。

人類可以嘲笑自己的同類,可這麼做的諾威諾,卻讓白橋想起了為信仰而死的自己的摯友。

那個人在得知自己已邁入生命終點後,將自己的身體奉獻給了“真實之獸”,雖然表現出來像是狂信徒們的一廂情願,但白橋再熟悉不過那個人類的個性,知道他會在臨終前做出怎樣的選擇。

所以他才能在經歷這麼多事後,重新回來領導聖十字——沒有繼續憤怒與憎恨下去,而是企圖借聖十字這個媒介,用自己的思想來改變這個世界。

“我們的計劃是……這麼做的目的則是,消滅‘真實之獸’。”

早在創立“七美德”時,他就向受到他重用的聖十字信徒們宣佈了這個目標。

“為此,可以聯合任何你們厭惡、無法共情的物件,你們將成為我的力量,我的眼睛,我的手足,而我則是你們的腦,你們的思想與信念的源泉。”

“消滅了‘真實’這個概念具象化後產生的生物,對我們的文明又有什麼好處?”

彼時,不像其他憎恨獸族到了極點,所以無論聖十字的主教想殺哪個他們都不會有意見的成員,“七美德”之一的“寬容”表達了他的質疑,他認為白橋給出的這個問題的答案十分關鍵,很可能會決定他的立場。

“失去了表層意義的星球……‘異時空’會將目光投向這裡。”白橋給出了那個時候尚且意義不明的答覆,但現在,他們已經知道了這件事發生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