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長堪眼角被揚太后的廣袖掃到,他們共事多年以來,這是第一次,顧長堪真真切切的看到了楊雲闊的野心,看到了她掩埋在野心下的忠誠。

可他依舊不認同楊雲闊急功近利的辦法,現成誰都想撿,可是在戰場上,往往這樣的便宜就是最要人命的東西。

他試圖勸說楊雲闊,「你的想法我清楚,可是,你這樣做,就是在賭……」

「我知道。」楊太后卻已經賭紅了眼,「你只看到了你的所向披靡,看到了你的風光無限,可是你不知道這裡子早就壞完了,鼠蟻蛇蟲蛀壞了這大廈,你這些年的軍費,全都是我壓榨商賈而來的!」

顧長堪啞然無聲,他不是不知道這些年他能有累累軍功是誰給他的機會,這些年楊雲闊可謂是殫精竭慮,他再說不出其他的話。

楊太后沉聲道:「顧長堪,哀家是陳國的慈盈太后,知道為臣者該做什麼,如果顧明朝,有二心,我用不著你說,就會把他做成花肥。」

顧長堪倦怠乏力,癱坐在圈椅裡,「謝松照呢?怎麼回絕這個人。」

楊太后摸著手上的佛珠道:「一個謝松照罷了,他背井離鄉來了我臨淄,要收拾了他,辦法多得是。」

顧長堪雙目放空,「林浥塵在我邊境屯兵這事,不假。江寧今日整頓兵馬,也要北上。南國自顧不暇,新君下令要修養生息,要他們去攻打周國……不大可能。」

楊太后眼神帶了些輕蔑,「新君登基這般低調,還不如蕭枝意死的時候陣仗大。」

顧長堪望著一塵不染的房梁,輕聲道:「蕭枝意的時代已經落下了。新君仁厚……」

楊太后捻著茶沫子道:「周國太子不也是以仁厚……哦,仁德,嗤……一群廢物,全靠下面的忠臣支撐著。」

顧長堪苦笑,「我們與他們有何區別?一個忠臣終其一生都不一定能遇到一位明君,但一個君主,肯定會遇到一群忠臣。」

楊太后背過身,「你回去罷,我先以身試法。」

顧長堪最終還是妥協了,「好,我不會支援顧明朝,但我現在不會反對,若是後面他出了任何問題,我就會手刃了他,你……也就只能退居後宮了。」

楊太后頷首,顧長堪狠狠抹了下臉,起身走了。

陳國建文六年,太陽曆七月初二。

今天的攝政王府褪去了陰森可怖,被眾人齊心協力蓋上了層喜氣洋洋的紗。

葉混摸了摸自己跳得厲害的右眼皮,咕噥著,「什麼東西進眼睛了,跳這麼厲害……」

「葉主簿,葉主簿,哎呀,您怎麼還在這裡啊,後廚您不去瞧瞧,他們擺的那個樣式太難看了,我都怕丟了咱們王府的臉。」管家著急忙慌的拽著葉混往後廚去。

「周國來使雍昭侯到——」

葉混將使勁兒往前跑的管家拽回來,一臉嚴肅的望著門,「給我站好,丟了臉等會兒我讓王爺把你仍到軍營去。」

管家臉上表情收得一乾二淨,比白紙還乾淨,「我知道,雍昭侯嘛,重頭戲。」

葉混:……什麼重頭戲?你又知道什麼了?

謝松照出門在外,身邊居然還帶著他那些綠袍子,一身蒼色的長袍,腰間掛著金龜,眼神輕飄飄的掃過眾人,朝著葉混頷首,「葉主簿,本侯是來得太早了嗎?」

葉混拱手行禮道:「侯爺說笑了,我們王爺早早就在希賢廳備下了宴席恭候您駕臨。」

謝松照微微彎了下眉眼,頷首跟著葉混往裡走。

「南國來使康寧郡主到——」

葉混的眼皮子跳得厲害,轉身時吞了口氣下去,笑著上去,「郡主,您該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