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府私下以為,這是被壓制已久的李鄴與同受欺壓的蔡娘子無意之中達到了共情,產生了“同是楚邑受欺人”的感嘆,於是超常發揮。

她握了握蔡娘子汗溼的手,安慰道:“不必擔心,崔縣令自有應對。”

只聽前院崔元庭的聲音:“那可巧了,本官昨日已派了蔣縣丞押運郡官執衣、白直課錢入州。而皮縣尉……汴州團練副使的公子要從本縣過境,皮縣尉已自請去接待了,一日半日這二人都回不來。”

無論押運課錢入州或是按規制去接待上官親屬,在蔣、皮二人眼裡都是美差,自然不會拒絕。

而崔元庭便也選在這時發難,免得蔣、皮掣肘,讓他整頓縣衙的頭一步便不能順暢。

崔元庭的聲音還是那樣平直:“如此一來,便無人能為徐司佐證明,那便只能先將你們二人收監,待他們回來後再做定奪。”

“啪——”他輕拍怒棋,便有幾個差役上前將朱坊正和徐柏興押起來。

徐柏興徹底怔愣了——怎麼就收監?怎麼就要收監了?

今早不是還聽見喜鵲叫了嗎?啊?

他大聲叫道:“縣尊,我冤枉,我真的冤枉!這朱坊正攀賴我!”

崔元庭站起身,連個正眼都不願給他,只淡然道:“所以本官沒對你用刑,也沒判你的罪,你就不要再嚷了,否則便有咆哮公堂之嫌。”

徐柏興感到一陣絕望。

監獄是什麼地方?那是活地獄啊!

他可太知道楚邑縣監獄那些可怕的酷刑,各種折磨人的手段了。

雖然現在自己是被收監,而典獄馮駒萬也是蔣縣丞一派,平素關係倒還過得去。

可監獄裡又髒又臭又逼仄,環境那麼差,他怎麼受得了?

而且他是個心軟的人,最見不得打殺流血,就算馮典獄給面子,讓自己不受皮肉之苦,可他也不想聽其它受刑人哭嚎慘厲的聲音,他會睡不著覺的!

還有老鼠,他很多年都沒有在家中見到老鼠了,可監牢裡那玩意和蟑螂是最多的,他不要去啊!

誰來救救他!

這時他想到一人,扭頭對崔元庭大叫:“靈府救我!靈府救救我!大伯要下獄了!靈府我的侄女……”

崔元庭遞了個顏色,旁邊差役立刻拿出一團麻布塞進徐柏興口中。

“嗚、嗚嗚!”徐柏興瞬間只留下了一雙會說話的大眼睛,向外表達著他的震驚、恐懼、不敢置信。

靈府帶著蔡娘子走了出來,看著那個狼狽不堪的身影被帶了下去。

這個人是自己在這個世界上,血緣第二近的嫡親大伯,也是第一個上來就給自己挖坑算計的人。

初見時的自高自大,縣衙中的曲意試探,楚雲館中別有用心的引導……一樁樁、一件件都在她心裡記著。

更別提他狐假虎威在百姓中做的那些惡事。

今天終於開始了,徐柏興欠她的,欠百姓的,都會在此一點點清算!

她厭惡地把目光從那不堪的背影之上移開,就撞進了一泓清泉一樣的眼睛中。

崔元庭就那樣定定地看著她,眼神中有關心、有詢問、還有一些她分不清的內容。

兩人的目光就這樣交匯了一瞬,然後崔元庭對蔡娘子道:“蔡娘子不必擔心,我知道是哪些人去你家鬧過,他們此刻都在監獄中,不徹底解決我是不會放他們出去的。”

蔡娘子囁嚅著:“多謝崔縣令!我替我兩個兒子謝謝你了。”

說著就要給他鞠躬,崔元庭虛扶一把,靈府便拉起蔡娘子:“蔡娘子,一會讓人送你回家吧。這邊有什麼進展我會讓田媽告訴你的,生活上有什麼難處,也儘管開口,咱們是多年街坊。”

蔡娘子真心實意地:“謝謝,謝謝靈府,謝謝崔縣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