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章秋谷去看了馬山甫的病情,覺得解鈴還得繫鈴人,便立馬來到了陸韻仙的院子。起初陸韻仙還以為章秋谷是來找馬山甫的,還在找由頭開脫,結果章秋谷直截了當地說馬山甫因為她如今病入膏肓。

陸韻仙聽了,心上覺得甚是詫異,口中說道:“馬大少生病了,與我有什麼相干呀,我會有什麼事情值得他病的?”

章秋谷看著她說道:“據他自己講,是被你氣出來的。我也不知道你們兩個人究竟是怎麼回事。”

陸韻仙聽了頓了一頓,還沒有開口,那站在她身後給她梳頭的婆子便插口說道:“阿彌陀佛,天理良心!馬大少來我們這裡,我們先生一直與他很是要好的。怎麼如今他自家生病,反倒說是與我們先生生氣氣出來的,沒道理的呀!”

章秋穀道:“我如今也沒有工夫與你扯這些閒話,你趕緊梳好了頭,立刻隨我去輪船公司看他一趟,好好的安慰他一番,或者他這個病自會好起來,也算是將這件事抹平了。”

陸韻仙聽了,正在那裡沉吟不決,那婆子又連忙說道:“馬大少生病了,應該去請郎中看,我們先生又不是郎中,他去了能做啥事呀?”

章秋谷並沒有搭理這個呱噪的婆子,正色向陸韻仙說道:“我今天既然來了,必定是要請你去一趟的。馬車現在門外,你梳洗好了,我們便一同前去。”

陸韻仙低頭不語。

那婆子又向陸韻仙使一個眼色道:“昨天王大人說,要和你坐馬車呢。你要是到馬大少那裡回來再坐馬車,可能來不及呀。”

章秋谷一再被那個婆子呱噪,已經很是不耐煩了,冷冰冰地斜了婆子一眼,又見陸韻仙低著個頭,在那裡躊躇不決,不禁暗自嘀咕:我好意的給她們留面子,和顏悅色的和她們講,她們倒是這般的不識好歹,登鼻子上臉起來。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客氣了,這種人還真是欠教訓!

如此打定了主意,章秋谷便忽然沉下臉來,對陸韻仙冷笑道:“你也不用在那裡躊躇不決。老實說,你們這些吃了把勢飯的人,身體就不是自己的。今天你願意去,大家自然和和氣氣;你要是不願意去,也就別怪我不客氣!”

陸韻仙聽了章秋谷的話,說馬山甫的病勢十分沉重,心上本來就有些害怕。如今又聽得章秋谷這威脅味道十足的話,未免心上也就有些不痛快起來,便也冷冷的笑道:“依你章少爺的話,我是一定要去嘍?不過我今天委實是有點事,沒工夫,只好委屈你明天再來接我好了。”

章秋谷慢慢的道:“不管你有沒有工夫,今天,你一定要去!”

陸韻仙聽了心上更加不快,有些惱怒地盯著章秋穀道:“章大少說得這般肯定,倒是有趣了,我今天如果一定不去,你章大少又能奈我何?”

那婆子又出來充攪屎棍了,聽到章秋谷的話說得這般強硬,心上很是不痛快,也在旁邊笑道:“我們先生要是真的不去,你章大少又能有什麼法子?還要對我們動粗不成?這裡是租界,可是有法規的地方,是胡來不得的!”所以,她們有恃無恐!

章秋谷聽了,不慌不忙的道:“天下的事情,無非是講個情理。你們堂子裡頭的人,雖然做的是最末等的生意,尊的卻是最頭等的規矩。好好的客人,既沒有欠你們的錢,又沒有漂你們的帳,你們憑空的這般怠慢於他,這又是哪裡來的規矩?我倒是要仔細聽聽,也好叫我見識見識。”

陸韻仙和那孃姨起先見章秋谷只是一味的強硬,還只以為這是個空有皮囊的繡花枕頭,公子哥兒,不足為懼,如今見章秋谷正顏厲色地講出這麼條理清晰的話,字字有理,句句有據,方才吃了一驚,知道章秋谷怕不是個好糊弄的人物。

陸韻仙想了一想,方才開口說道:“章大少,你不能只是聽馬大少的片面之詞,他的話都是瞎說的。我與他一直是客客氣氣的,哪裡來的怠慢之處!”

章秋谷聽了卻是哈哈的笑道:“明人面前不講暗話,我章秋谷既不是那種沒用的廢物,也不是那般顢頇的飯桶。你們在我面前,就不必這般遮遮掩掩地搪塞了,你們只管老老實實的講真話,是非曲折我自有定奪。”

陸韻仙聽了口中還想支吾。

章秋谷接著說道:“如若你們搪塞不肯講出來,我也不能勉強。只怕你們今天在我面前敷衍得過去,回頭到了茶會上的時候就敷衍不過去了。何況,萬一馬大少真的有什麼三長兩短,這筆帳我會算到你的頭上,到時候可就不會如現在這般客氣了,我會讓你們生不如死!你現在可以無視我的話,你今天不去,我自然也不會再勉強,但是從明天開始,我就會讓你體會體會,後悔是怎麼寫的!”這幾句話他說的平平淡淡,但是骨子的那股氣勢,還是讓這兩個女人不由得打冷戰。

陸韻仙還是怕了章秋谷的氣勢,連忙轉口笑道:“我也不過是說說笑話罷了,你章大少的面子,我怎好拂逆,自然是沒有不去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