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陸仲文、章秋谷幾人正在談笑間,一個嬤嬤進屋遞過來一張請客票,陸仲文接過看時,眾人也都看過來,只見票頭上寫著:

飛請陸仲文少爺,至如意裡金黛玉房敘酒,千萬勿卻。座客無多,乞代邀數位。至要。此請冶安英訂。

陸仲文看了道:“原來是他請客。”便叫嬤嬤關照下去“少刻就來”,便向章秋谷、方小松道:“這人姓宋,號宋子英,是個很愛交朋友的人,和我的交情很好,你們可肯一同前去,賞他個光嗎?”

章秋谷和方小松本來是不肯去的,禁不住陸仲文再三苦苦相邀,只得答應了一同去。

散席之後,陸仲文便拉了二人,徑直到如意裡來。好在王小寶家離如意裡只隔了一條街,不多幾步便到了。

陸仲文當先走進院子踏上扶梯,剛剛走得一半,就有一個三十多歲的人走至樓口相迎,金黛玉也跟在後面。

章秋谷、方小松與那人素不相識,免不得大家拱手作揖,互通姓名,方知就是宋子英。

宋子英滿面笑容道:“今天兄弟託了陸仲文兄的福,二位居然都肯賞光,真是幸會!”又竭力地把章秋谷恭維了一番。

章秋谷聽他的談吐也還不俗,舉目細看時,見他面貌也還清秀,身上的衣服甚是時新,覺得這個人也還不甚可厭,便也應酬了他幾句。

當下等了一會,又來了兩個客人,章秋谷並不認得,都是陸仲文的舊交。

宋子英見客人已經到齊,便叫快擺檯面。

陸仲文道:“一席酒,賓主止有六人,可不覺得寂寞嗎?”

宋子英道:“客人雖然少些,我們多叫幾個局來,叫她們湊個熱鬧也好。”

陸仲文聽了,點頭稱是。

宋子英便取過局票來,央求陸仲文幫他代寫。陸仲文叫的是王小寶、王二寶、沈芸仙;方小松叫的是高桂寶、洪彩珍;章秋谷沒有別人可叫,就叫了金媛媛和朱素卿。

那兩個客人每人也叫兩個來,宋子英自己也叫了一個吳小卿。

陸仲文一一寫好,點了一點共是十二張局票,交給嬤嬤去發。

房間裡的人拿過手巾,起了手巾大家入坐。

宋子英便請章秋谷首坐。章秋谷不肯,要讓別人時,宋子英抵死不肯,只得坐了。

方小松坐了第二,其餘以次坐定。

不多一會,叫的局陸續到來,一時柳舞花飛,釵搖釧動。

這一席直吃到十二點鐘方才散席。

章秋谷起身別過主人,徑直回到船內,只見貢春樹早就回來了,坐在床上尚未睡下,一臉生無可戀的模樣,好像有萬千心事一般。

章秋谷見貢春樹這個樣子,知道不妙,急忙問事情怎樣。

貢春樹嘆了一口氣道:“別提了,這事真的有些不妙了。”便附著章秋谷的耳朵說了一遍,章秋谷沉默無語,思索著。

原來貢春樹住在常州,本來寄籍蘇州城內,有些許多房產,還有幾處住房。

貢春樹每年必到蘇州兩次,為的是收取房租。另有一所極大的住房,坐落在觀前宮巷,租給了貢春樹自家的親戚潘玉峰。每次到蘇州收取房租時,貢春樹就住在潘玉峰家。

今年正月貢春樹到了蘇州,在潘家住了一月有餘,正想要動身回去,不料事有湊巧,無意之中結下了一樁風流佳事,演繹了一場西廂奇緣。

潘玉峰有一個乾親戚,姓程,叫做幼勳,教書為生,南濠人氏,只有一個女兒,從幼時就與潘玉峰的內眷往來,潘玉峰就把程幼勳的女兒認做繼女。

這程小姐長到十六歲上,生得嫵媚出塵,丰姿絕世,冰肌玉骨,仙姿佚貌。漢宮飛燕之腰,洛浦驚鴻之影,真是個國色天香、傾城傾國的佳人。

潘玉峰的太太以及全家上下等人,沒有一個不歡喜她的。

這一天,程小姐要到潘玉峰家看看乾孃,剛剛走進中門,恰好貢春樹從裡邊走出來,和程小姐擦肩走過,彼此定睛一看,大家都吃了一驚,才子佳人,就這麼不期而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