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回 舌頭沒有拳頭硬(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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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說這位元和縣大老爺聽了霍春榮的一番口供,竟是被他頂得啞口無言,不敢再問下去,怕他再要說出別人家閨閫的事來,得罪了蘇州城內的鄉紳不是鬧著玩兒的。坐在公堂上,一句話都問不出來,停了一會兒方才說道:“你方才的話都是胡扯,難道貝大人的太太和你有什麼交際不成?”
霍春榮聽了又冷笑道:“大老爺不是方才問著戲子,說是戲子引誘了貝大人的妻女,戲子才敢從實招供;此刻怎麼又說這般話,可是大老爺忘記了麼?”這幾句話,說得兩旁差役都差點笑出來,不敢喧譁,都一個個使勁兒的憋著。
縣老爺聽了大怒道:“你這大膽的惡棍,膽大包天!連本縣爺都敢頂撞。”吩咐左右掌嘴。
差人答應一聲,喊了一聲堂威,正要上前,霍春榮兩手一攔道:“且慢,戲子若是說錯了什麼話,或是真犯了什麼罪,領大老爺的刑法戲子心服。可如今戲子到底犯了何事?還請大老爺明鑑。”
縣老爺被霍春榮這一頂撞,竟是無言可答。呆了一刻,方才咬牙大怒道:“你仗著這伶牙俐齒頂撞本縣,本縣就偏要打你一頓。”說著,又喝斥差役快動手。
差役見老爺發怒了,不敢怠慢,不由分說,上來了幾個差人,把霍春榮按住,結結實實的打了四十個大嘴巴子。別誤會,人家是有專門的掌嘴工具的,非常專業,可不會真拿自己的手掌去扇大嘴巴子,雖然很拉風,不過四十個嘴巴下來,估計手掌也快廢了。
縣大老爺又道:“你既然不肯供招就罷了,本縣爺公事繁忙,哪有工夫跟你這小人物糾纏。待本縣去稟覆了朱大人再來定奪。”說完便喝叫差人帶他下去。
霍春榮被差人帶了下來,仰著臉冷笑道:“我的罪名都沒個說法,倒打了四十個嘴巴,真是可笑!”一面說著,一面挺著胸脯,大踏步走了出去。就這幾步路,硬生生地走出了王爺範兒,縣大老爺在後面看得直瞪眼,暗自咂舌,咋感覺比自己還有官威呢。
這裡縣大老爺讓人把霍春榮押下去,便徑直到臬臺衙門稟見上司。
朱臬臺慢慢的踱了出來,說了幾句閒話,便問:“霍春榮的案子問得怎麼樣了?”
元和縣老爺便從袖中取出一紙供狀,鞠躬獻上。
朱臬臺看了一遍,就冷笑一聲,問那元和縣老爺道:“我不懂你的問案為什麼這般糊塗。這件事情關涉到人家內眷,怎麼能和他當面說?若是惹得他牽連出了什麼不好聽的話,將來傳出去,不僅得罪了紳士,還壞了人家閨閫的名聲,要是人家追究起來,你可是擔當得起?”雖然那家人家已經沒什麼閨閫名聲可言,都已經連續幾屆高居熱點榜榜首了,但是有些話,別人能說,他們這些人卻是講不得的,你知我知,心照不宣就好。
元和縣老爺被說得面紅耳赤,跼蹐不安,連忙立起身來請了一個安道:“大人明鑑,這都是卑職糊塗,沒有想到這層道理。卑職下去再問就是了。”
朱臬臺又冷笑道:“不敢勞動,老兄還是回去將霍春榮申解上來,我自己來問罷。”
元和縣老爺聽了,滿面羞慚,只得諾諾連聲的退了下去,仍把霍春榮押解了上來。
朱臬臺聽得霍春榮押解到,便傳呼伺候,立刻升堂。
朱臬臺升坐大堂。這裡不比州縣,那兩旁伺候的吏書兵役黑壓壓的站了一堂,甚是威武。
朱臬臺踱出大堂,端然正坐,兩旁吏役齊齊的喊了一聲堂威,聲勢浩蕩,威風凜凜。
霍春榮提到堂上,看這般陣勢,也是有些心驚,偷眼看那朱臬臺時,只覺得滿面霜威,稜稜可畏。他還當是昨日在元和縣堂上一般,朱臬臺還沒有開口問他,霍春榮反倒跪上前一步,高聲問道:“蒙大人賞提,戲子不知犯了什麼案情,求大人的明示。”
朱臬臺聽了冷冷的哼道:“你這個利口刁徒,到了本司這裡還敢巧言狡辯,本司只問你:既是唱戲為生,平日就該安分,為什麼拆梢打架,遇事生風,學那流氓的行徑?本司早就查明白了,你是一個不安本分的惡棍,你還不曉得自己的罪名嗎?你可知本司這個地方,比不得元和縣堂上,不准你開口多言!”說著把驚堂木一拍,喝叫一聲打:“打!”
霍春榮正要分辯,無奈臬臺衙門的差人十分兇狠,況且是朱臬臺預先吩咐下來的,一聲喝叫“打”,立馬就擁上來七八個人,任憑霍春榮高聲叫冤,眾人都不理會,鷹拿燕雀一般,把霍春榮揪翻在地,剝去背上的衣服,露出脊樑,兩個行刑的皂隸手中拿著一對藤鞭,一起一落的向著霍春榮背上便打。
霍春榮大叫道:“還沒定我的罪,你們憑什麼打我?”
朱臬臺只當聽不見,只是敲著旗鼓,喝叫重重的打。原來刑杖之中唯有藤鞭最利害,京津一帶懲治潑皮都用這個藤鞭,彷彿就和立枷一般。
打了二百多鞭子,霍春榮的背上已經是條條見血,打到五百鞭時更是血肉模糊。
霍春榮也是個骨頭硬的,咬緊了牙關一聲不哼,痛到極處,反而高聲大叫道:“我到底犯了什麼重罪,要受這樣的刑罰?不說個明白,要把我屈打致死嗎?”
朱臬臺冷笑道:“你的罪名麼,本司就是辦你外來的流棍……”
霍春榮不等朱臬臺說完,又喊道:“就是外來的棍徒,也沒有這般的打法。”
朱臬臺向著旁邊站的書吏說道:“你們看他這個樣兒,真是目無官長,他在本司這裡尚且這樣的咆哮公堂,平日之間可想而知,一定不是個安守本分的了。”說著又喝叫差人結結實實的打。
打到後來,一鞭下來,那背上的血四圍亂濺,打得渾身上下血人一般,氣咽聲嘶,只有一絲遊氣,朱臬臺方才喝止。
霍春榮已經打得和死人一般,熱血攻心,氣若游絲,四個差人把他扛下堂去。
朱臬臺見霍春榮打得這個樣兒,心上十分暢快,當下做成文卷,定罪申詳,把霍春榮當作個著名流棍,定了五年的監禁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