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貢春樹和劉仰正兩人來逛賽珍會,就見一夥人在吵吵嚷嚷的,而且其中一個人居然是章秋谷。

兩人看見章秋谷,正待要叫他時,只見章秋谷一手扯著那方才說話的少年,對著大眾朗然說道:“你們諸位聽著,今天的賽珍會,是中西方心懷道義的女士們為了淮、海的那些正在嗷嗷待哺的饑民而進行的義賣,這個賑荒賽珍會,用意十分感天動地。我們這些男人不能幫她們盡些義務也還罷了,方才這個東西竟然說出那般輕薄的話,說什麼出了一塊錢,打了一箇中西合璧的大茶圍。你們眾位評評理,這樣的話該不該說?荒不荒唐?”

眾人聽了,有幾個膽小怕事的便走了開去,有幾個有些義氣的,也都數說方才說話的那個少年,說他不應說出這般輕薄刁鑽的話。

那少年起先被章秋谷一把拉住了衣服,覺得這個人氣力不小,英毅非常,心上已經有了幾分膽怯。不料同伴中有一個人對他說道:“你說什麼話是你的自由,他憑什麼干涉你?他有什麼權力?”

那少年被同伴這般一激,便又生出幾分膽氣,想要裝些牛逼出來。無奈看著這章秋谷兩隻眼睛寒光熠熠,凜然地看著他,更兼被章秋谷一把抓住了胳膊,稍稍一掙扎就是又麻又疼,動彈不得,不由得心中就有些害怕起來,口中支支吾吾的,不敢再張狂。如今又聽到周圍人的指指點點,那鄙視厭惡聲討的聲音,讓他嚇出一身冷汗,無地自容,連忙向章秋谷服軟道:“你且先請放手,有話好說。我方才的話,實在是信口瞎說的,並不是有心輕賤她們,你們眾位別和我一般見識,我就是嘴欠,我認錯!我道歉!”

章秋谷聽了那少年認錯服軟,也無意深究,便放了手道:“既是你認錯,我也不和你計較了。”

那少年見章秋谷放手,掙脫了身子連忙後退開去,一言不發,三腳兩步的望著彈子房那邊走去。

章秋谷方才迴轉身來,就聽得有人叫道:“秋谷,我們多時不見了,渴想得很!”

章秋谷聽了連忙回頭看時,果然是貢春樹和劉仰正兩個,心中大喜,連忙走過來,大家見禮寒暄。

劉仰正道:“這裡不便說話,那邊有一個東洋茶棚,我們去坐一會兒吧。”

章秋谷聽了點點頭,便同他們兩個走進茶棚去,揀個座位大家坐下。

劉仰正半是玩笑辦是埋怨地說道:“你這傢伙,跑到南京就不和我們來往了嗎?信都很少了,著實是該罰!”

章秋谷哈哈一笑,抱拳道:“罪過罪過,都是小弟的錯,改日請兄弟們喝酒賠罪。”

貢春樹道:“你到底在忙什麼?連寫信的工夫都沒有嗎?”

如今一切已經塵埃落定,章秋谷自然也就不會再瞞著自己的好友,坦然說道:“是陳文仙父親的案子。”

一句話就點燃了貢春樹的八卦之火,蹭蹭地就燎原了。眼巴巴地看著章秋谷說道:“快說快說,究竟是怎麼回事。”

劉仰正不明所以,也是看著章秋谷問道:“陳文仙的父親?什麼案子讓你如此費心費力的?”

章秋谷便將事情的始末給他們講了一遍。

原來,章秋谷將案子調查清楚後,那些收集來的證據,有些能用,有些卻是用不得的,牽涉到的人比較多,這要是一一都揪出來,會引起江蘇官府巨大的震動,乃至波及到朝廷。尤辰販賣私鹽這幾年中,賄賂了大量的官員,給自己構建了一個極其龐大的關係網。自然,他少不得也要賄賂現任巡撫李祖智,不過一來李祖智與他身份差別比較大,他要夠上這樣的人物需要找機會,需要有人搭橋,二來他也聽說這人比較耿直,不太容易賄賂,他連人家的家門都進不去。

章秋谷整理好到手的證據,便提起了訴訟,自然案子很快到了李祖智手裡。李祖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便將人給緝拿下獄,還沒等他的那些關係網有所反應,尤辰的人頭就落地了。既然是鐵證如山,先斬了再說別的。李祖智也怕夜長夢多,再牽扯出旁的來,事情就不可控了。那些關係網得到訊息的時候,尤辰的人頭已經落地,那些人見尤辰的罪證一樁樁都是鐵證如山,自然也懂得,這個時候最好是閉嘴,明哲保身為上。所以,抓捕和斬首尤辰都進行的極為順利,自然,給陳仲友平反昭雪也就順理成章了。

而不得不提的是,在章秋谷的建議下,從尤辰那裡查獲的財產,除去充公的部分外,還有相當一部分捐給了慈善會,也算是為災民做了有益的事。

而在調查案件的時候,有些事對章秋谷的觸動很大。

最近水患氾濫,江蘇各地嫋匪橫行,地方官畏葸怕事,不敢過問。甚至於還發生了大的梟匪團伙把地方官的稿案、家人都擄了去,要官員出錢來贖。地方官只能眼睜睜的看看,無可奈何。

地方官見了梟匪,尚且要怕到這般田地,別人更不必說了。

漸漸的,這些嫋匪愈加放肆起來,強買強賣,遇事生風,殺人搶掠,鬧得地方上的百姓都畏之如虎,不得安居,民不聊生。

常熟與福山相近,也算是個沿江近海的地方。自從章秋谷一家來到上海,這一年多來,那些販賣私鹽的梟匪,每每的到常熟地方來騷擾,地方官束手無計,只能聽之任之,就連他們章家的產業也都被衝擊過,只是章家的防衛嚴密,那些梟匪撼不動便作罷了,他們也是很雞賊的,不會死磕,屬於典型的欺軟怕硬。

縣令被逼無奈,就聯合了一些紳士,與章家商議,想讓章家的人能傳授這些人家的子弟習武。

陸仲書將事情報了上來,太夫人自然全力支援,讓他們盡力去做,不必顧忌什麼。